第76章 、

那種互相依偎的親密感覺讓江晏遲渾身的血液頃刻喧囂, 可刹那的滿足過後,又好像陷入更深的冰窟。心底深處空蕩蕩的,既幽深, 又空寂。

楚歇知道, 他既然用皇後之位換了這許多,那麽眼下發生的一切都是應當的。可是他看著那人瘋了一般恣睢的眼神,卻只覺得滿心荒蕪。

說不清楚的, 內心深處漸漸漫上的。

是濃厚的難過。

“江晏遲,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楚歇的聲音細細的,長睫隱著一剪秋瞳裏幽靜的螢光, 似是不解。

聞言,身上人動作一頓。

“你只想跟我做這種事,那就不要把話說得那麽好聽。”楚歇擡起眼,眼神迷蒙, 眼尾帶著些濕意, “我可以和你做, 但是, 你何必把這說成喜歡。”

“……這不是喜歡。”

聞言那人稍稍停緩,爾後便動了起來。

楚歇喉頭的哽咽都被撞碎了,眉頭緊緊地蹙著, 像是受不住的模樣。

“是……這不是喜歡, 那你告訴我, 什麽是喜歡!”

江晏遲壓著怒火質問,將人反復煎熬。

“不管……是哪種喜歡, 一定是不會……不會傷害對方的。”楚歇身子發著抖,可神色仍舊倔氣,斷斷續續地回應, “會,會保護,會設身處地……地,地為他著想,你這種……根本不是……”

“你只是……見色,起意罷了……”

眼底生了霧氣,但是這一次,連帶著鼻子都一片酸楚。不知緣何,他朦朦朧朧地覺著不該如此的。

江晏遲怎能如此對他。

“是 ,我就是見色起意,我就是只想得到你的身體。你能奈我何!”身上那人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氣,如今只想將自己碾碎的懷中。

楚歇喘著氣,幾縷鬢發沾濕了貼在臉頰,臉色發白,可獨獨雙眼和鼻尖透著紅,極力地穩著聲音,“你明明知道……比蠻力我是絕對的下風,偏以……以這種法子來折辱我,江晏遲,許邑說得對,你這種人……根本不能當皇帝,你當皇帝大魏必將——”

掐住楚歇的下顎,眼裏閃著破碎的狠光:“楚歇,你巴不得那場造反成功是不是,你巴不得許邑沒有死是不是!”

楚歇如風浪中一葉扁舟,很快被掀翻在一望無垠的深海裏。

喉頭漸漸浮起一縷腥甜,像是心口堵著什麽,卻無法吐露似的極其憋悶。

小皇帝卻怒火不減,反而越燒越旺。

“為什麽,同樣是深仇大恨的仇人,陳蓮洲你千方百計都要殺,偏偏那許家人你卻不動!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這一場消磨是前所未有的長久。

更可怕的是,江晏遲好似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一場過後,再將人擺弄著,“你以為我是你以前拿捏過的棋子?你萬不該來招惹我的。”

黎明前的黑暗分外清冷,江晏遲身上的酒氣淡了些許。兩個多時辰過去,如今剩下那人已經疲憊不堪,似是睜不開眼似的。而他卻已起身穿戴整齊。

楚歇眼睛睜著一條縫,擡一擡手指尖的力氣都沒了,只記得到後頭二人皆是無言。楚歇偏過頭,嗓音帶著些嘶啞,像是吞過一把沙子似的,“你若是……”

“你若是發完火了,就可以走了。”

“我走?”

江晏遲連連頷首,從喉頭擠出一聲冷哼,起了身,“好啊,我走。”

楚歇肩微微一沉,像是終於松了口氣。小皇帝卻踱步往外,“我這就去誅了許家滿門。”

那最後幾個字如平地驚雷。

楚歇擡手猛地揪住江晏遲衣袍一角,撐著身子想起身去追,可江晏遲離開的動作毅然決然,竟順勢將他帶著滾下了床榻,手腕處往納履的木階上一磕發出一聲脆響。

江晏遲心一驚,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滾落在地上,像是摔到哪處了,拿手撐了一下地面卻沒能起身,還啞著嗓子痛呼出聲。

他立刻轉頭將那輕軟如棉絮的人小心地抱起了安置在榻上,又看著他手腕處的青紫,他還未出言發怒,楚歇反倒先聲奪人。

“你要我的身子,我給你了。可你答應什麽你都忘幹凈了嗎。”

那聲威脅裏飽含的驚懼太過明顯,像是一只踩住獸夾的小狼崽子,撕心裂肺地嚎叫,又驚恐又兇狠,“你當真以為你再無人可撼動了是不是!”

“我答應過你殺了趙靈瞿,可沒答應你護著許家!”

楚歇心口一慌,口不擇言:“那我不殺趙靈瞿了!”

手緊緊握著江晏遲的袖口,像是怕他真的去殺了許家人一般,“我現在,只要你保住許家——”

看著他轉瞬間方寸大亂,江晏遲的眸光瞬間陰冷。

“你求我嗎。”

他似是一怔,滿眼破碎的光漸漸被壓下,像是隱忍著什麽,再次開口。

“對,我……求你。”

他終於逼出了楚歇內心深處,那彎彎繞繞的虛影之下最真切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