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許純牧手緊緊扣著棺材口, 眼底浮起薄薄的怒意:“陵城王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江景諳瞧著他的模樣,覺得有意思極了。

踱步而來,俯視了一眼那棺材裏已無氣息的楚歇, 只覺得心裏解恨得很。手在那棺材上點了點,指著那棺材裏的人再譏諷,“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說什麽。倒是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以為我放過他, 我姨母表兄他們就會放過他嗎?不梟首示眾, 哪裏能解那諸多怨恨?!本就是他作惡多端,如今自有天收, 這便是現世報!”

說完了,又在堂前繞了一圈, 這裏摸一摸,那裏探一探,最後摩挲著棺材口那一朵素白的紙花感慨似的, “許純牧, 北境長明軍尊稱您一聲小侯爺,你便當好你邊境守城將便是,怎的非要攪弄到這皇城裏來。”說完了又將指腹沿著棺材邊沿劃過, “楚歇非得扶持這麽個小皇子當太子, 以為他是一個好控制的傀儡,卻不想也養了一只小狼崽子。這一步,本就是他錯了。成王敗寇有什麽可惜, 不過是一場輸贏。”

“他輸了。”

“那小賤坯子也輸了。”

指甲故意在玄漆上落下一道劃痕,惹來許純牧的怒瞪。

“自五年前陛下病重起,你想想,上京城裏多少事, 全都是拜楚歇所賜。堂堂太子被楚歇拉進昭獄都不能活著出來,新立的太子還是由他這個權閹選定,想三四十年前大魏何等風光,百國來朝盛世光景,如今被一個沒根的畜生玩弄得成什麽樣子了!你如今還守在這靈堂前坐著,許純牧,你守的是什麽玩意?!你父親,你爺爺……若知你如此昏聵,可還敢把那三十萬兵權交到你手裏?”

字字珠璣,分明罵的是楚歇。

可字裏行間又有些迫人的意思,軟硬兼施就想向許純牧松口,給個立場。

“我許家孩兒自當保家衛國,一片赤膽忠心!”許純牧見他提及許氏門楣,立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站起,“可這事情根本沒有那麽簡單,江景諳,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麽大義凜然,你也不過是想當皇帝而已!”

“若非皇爺爺去得早,這皇位本就該是我父親坐!”

江景諳一腳踢著楚歇的棺材,震得棺材挪動半寸,咬牙切齒,“我姨父家百年榮國公府,楚歇他敢大半夜的一刀就捅死!許純牧,這樣的人,不該挫骨揚灰嗎?!”

“你又怎知榮國公府便幹幹凈凈?!”

許純牧手持刀鞘,利落地在江景諳腳踝處一打,他疼得立刻將腳撤了下去。

“楚歇殺陳氏,一定有理由。”許純牧緊繃著下巴,一雙褐色的瞳眸裏透著鏗鏘的正氣,“他並不像你們看到的那麽殘酷,他……”

“喲,小侯爺。”

江景諳嘶哈著揉了一下腳踝,“就聽不進人勸,非得要守著這屍體唄。”

“嗯。”

許純牧沒有多做言語。

“何必這麽犟,為了這麽個破爛身子。”

正在此時,門口果真浩浩湯湯來了一群人,人還沒進來便聽到嗚嗚的哭聲,嚎著喊著堆在門口。

正是榮國公府的人,將榮國公的屍體擡在了楚府門口,正碰碰的砸門。

許純牧臉色一白,聽到外頭榮國公夫人一身素衣地哭。

榮國公家十歲的小世子還在不停地砸門:“楚歇還我爺爺命來!大壞蛋,大惡人!”

“關緊門!”許純牧立刻下令,“將門栓都扣上!”

江景諳一個挑眉,低低地笑了,“說了跟他扯上關系就是惹一身騷,你還不信。”

許純牧冷著眼,“不過是墻倒眾人推罷了。”

“你說你,怎麽是這麽個不開竅的腦子!”

江景諳跛著腳,腳跟落地還發著疼,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許純牧的肩膀,“我七八年前就跟你說過,許家老大就是個酒肉包子,那肯定是跟你沒法比的,你得了三十萬兵權想要什麽得不到,可你呢,眼睜睜看著他娶了那尚書府裏的嫡女,進了上京城有了大靠山,將世子的位置一屁股坐穩……那看看你這七八年,除了在那塞北飲雪吃霜,還幹了什麽?勞心勞力的事都是你做,榮華富貴又都是人家的……許純牧,你再這麽倔下去,遲早把你自己玩完。”

許純牧一副並不想再接話的模樣。

他是塊硬骨頭,江景諳一直都知道。

如今楚歇死了,只要他能再壓制或拉攏許家的人,太子之位就一定是他的。

他今日還就非得整得許純牧服這個軟,磨一磨他身上的鋒芒。

“許純牧,我是打心底裏欣賞你的。現如今只要你肯割下他的頭。我保證你前路一片坦途,就是你那傻哥哥許長陵,也再搶不得你風頭。”

許純牧默默地將棺材挪了半寸,正了位。

沒有再應他半句話。

外頭的哭鬧聲越發大了。吵得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