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一·椎名的

我知道的。

我生來就是有資質的人。

關於這一點,我在很小就知道了。

就好像哥哥在這方面的資質是“劍道”, 而我的“資質”怎麽說呢……倒更像是一個腦海中完全不屬於我的聲音在嘰嘰喳喳, 成天說個沒完沒了。

後來我在這個國家遊歷多年, 又在主公大人的贊助下跟朋友去了一次西洋列強的國度裏旅遊和學習,我才發現原來在遙遠的歐羅巴大陸,那裏的人稱呼這種有資質的人為——“異能者”。

我是個異能者。

我的異能是讓一個無關要緊的聲音在我腦海裏成天自說自話。

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嘗試過很多次與它進行溝通,可惜它聽不見我的心聲,只能聽見我從口中說出的話語。

其實我本可以指出“我知道你存在哦”這件事。但我怕嚇到了它, 再加上我本人也是個不喜歡對著鏡子“自己跟自己聊天”的性格,所以長久以來也就裝作不知道它的存在。

畢竟那是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任勞任怨地陪伴在身旁的聲音,尤其在家裏人都去世以後, 獨自一人地活在世界上是很辛苦的事情, 因此我也很喜歡聽它講話來排解寂寞。

某種意義來說,它是我僅存於世間的最後一個“家人”了。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 關於這份異能的存在到底有什麽意義,我很迷茫。

直到我在鬼殺隊遇上了第一位老師, 煉獄杏壽郎先生, 他給我指點了迷津。

“強者與弱者天生就是不同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強者就能隨意欺壓弱者, 而是說,強者必須找準自己在世間的定位,然後發揮自身的優勢去保護弱者。”

說到這裏,這位金紅色長發的老師語重心長地拍著我的肩膀, 對我補充道:“椎名, 每一個人的降世都有其本身的意義!身為強者就要有強者的尊嚴和原則, 不要懷疑自己!”

於是新的問題來了:我是強者嗎?

不算吧。

我只是個連殺人兇手都找不到具體是哪只鬼,只能將滅門的仇恨歸結於所有鬼的最頂端之王的可憐人。

我知道鬼舞辻無慘並沒有直接殺害我的家人,也許只是哪個路過的普通小鬼吃掉了我的父母罷了。那種東西我在後來能夠一刀一個全部砍死,然而依舊排解不了我內心的悲傷和痛苦。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選擇向無慘復仇。

因此當第一次死去時,我感到了深深地遺憾。

沒有做完的事情,尚未踐行的約定,那些人轉瞬即逝的笑臉……就要這樣離我遠去了嗎?

沒有。

【不是的!】

腦海中的那個異能聲音發出了憤怒的否決。

然後,我的人生被重置了。

原來這才是我的異能的正確用法!

杏壽郎老師說得對,強者有自身的定位,身為異能者的我對於自己的定位就是利用這份時間逆轉與起死回生的力量,去一次次地磨練自己,最終達到鏟除無慘的結局!

於是我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這條痛苦的輪回旅程。

一次又一次地去認識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戰友,去殺死那些早就被斬殺過好幾次的惡鬼,去挽回那些遺留的遺憾,最後再一次又一次地因為各種原因而死去。

被武癡惡鬼所殺,被群狼戰術的小鬼所淹沒,與上弦一交手後力竭而死,身中劇毒又死於鬼王口中……真的,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

因為每一次死亡所帶來的冰冷感知都是鮮明的,最令我難過的是每一次死亡後,我腦海中的那個聲音都會沉默許久,甚至連“存在”這件事也仿佛不存在了。

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它會對我失望嗎?

它會離開我嗎?

它會在我的生命中永遠消散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沒有辦法,但我相信只要我身為“異能者”的使命只要一日沒能完成,我的異能就不會離開。

盡管極度不舍,可是比起挽留一個虛幻的、腦海中的聲音,我更加渴望那遲到了千百年、來之不易的勝利結局。

因為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渴望,是這千年以來無數仁人志士共同的、唯一的信念與渴望。

它是如此沉重,我們渴望著在這個年代徹底終結夢靨,將黑夜的寧靜歸還給世人們。

最後,我們勝利了,鬼殺隊成功斬殺了鬼王無慘,我們沐浴在陽光下,眼淚與鮮血灑落大地。

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異能怕是很快就要離開了。

因為它已經完成了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自此之後,我將不會再進行死亡和復活的輪回,因為這個世上再無惡鬼能夠危害到我的性命安全……我將作為一個普通人,有尊嚴的平靜死去。

因此我特意挑選了一個獨處的庭院與它道別。月色很美好,櫻花飄落湖中顯得十分靜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