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我愛你,我的賀司令。”...)(第3/4頁)

賀漢渚讓他起來,那小兵卻不聽,依然不停地磕頭。賀漢渚突然喝道:“你給我起來!”

他的聲音很大,十分嚴厲,那少年吃了一驚,擡起了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活了下來,就是為了到我跟前哭哭啼啼?回去養傷!等痊愈了,將來要是還打仗,你給我沖在前頭!”

那小兵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朝他又重重地磕了個頭,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應是,低頭抹著眼淚走了。

護士是位年輕小姐,剛被他那一聲怒喝給嚇到了,這才反應了過來。

“賀司令,您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有勇氣的人了。我在醫院遇到過不少傷員,他們在戰場上也不怕死,但如果不幸遇到像您這樣的情況,沒有不痛苦恐懼的。您是一個真正的英雄,能為您做護理的工作,是我的榮幸。 ”

她用由衷崇拜的目光看著賀漢渚。

賀漢渚笑了笑,客氣地道了聲謝,讓她也出去,不必守在這裏。

所有的人,終於都走光了,病房裏最後只剩下了他獨自一人。

賀漢渚的目光落到自己那條傷腿上,注視了片刻,面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

他雙手撐床,慢慢地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手術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由和校長親自主刀。他告訴賀漢渚,如果一切順利,這場手術將在兩個小時後完畢。

賀漢渚安靜地躺在條件簡陋的手術室的床上,聞著空氣裏漂浮著的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看著穿了白大褂的醫生在自己的面前忙碌地做著最後的準備。他們的神態嚴肅,動作敏捷而熟稔。最後的時刻到來,賀漢渚接受麻醉,一陣困意襲來,在他閉上眼睛前,進入視線裏的最後一幕,是端進來的一把放在盤子裏的有著鋒利齒刃的鋸子。陽光從一側的窗戶裏照進來,射在鋸上,齒鋒便閃爍著冰冷的微微刺目的光。

他在失去意識前,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臨走前的那個晚上,他在月光下背她走路的一幕。朦朦朧朧間,忽然,他仿佛又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叫他的名字。那聲音縹緲,仿佛來自他夢境的深處,又似乎近在咫尺,就回蕩在他的耳邊。

是太想她了啊,這個時候,竟還幻聽到了她的聲音。

無邊無際的黑甜襲來,他失去了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時候,耳邊靜悄悄的,鼻息裏,也還是那股濃烈的揮之不去的醫院裏特有的刺鼻味。

賀漢渚的眼皮子動了下,在片刻的茫然過後,便徹底地恢復了意識。

他知道,他的手術已經結束了。那條接受了手術的腿,大約是麻藥還沒褪盡的緣故,此刻並不疼痛,只是麻木,沒有感覺,和之前一樣。但是,卻又和以前不一樣了。再也不可能一樣了。他的心裏十分清楚。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沮喪和痛楚的感覺,突然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頃刻間,將他整個人完全吞沒了。

他失去了一條腿。他閉著陡然酸脹的雙目,遲遲不想睜開。仿佛只要不睜眼,這已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就可以永遠不用成真。

然而,這是自欺欺人,他的理智提醒他。但是,這又什麽關系呢。沒關系,他安慰自己。她不會嫌棄他的。曾經他擔心自己沒明天,後來他們在一起了,經歷了那麽多,好不容易,終於走到了今天。他還要陪她一輩子,漢渚謹諾,就像他從前沖動之下對她許下的諾言一樣。

活著,回到她的身邊,比什麽都重要。

睜開眼,好好恢復,然後,盡快回去,回到她的身邊。她還在遙遠的家中,等待自己……

忽然,仿佛有什麽輕輕地爬到了他的面上,撫觸著他。很快,他就辨了出來。這是一只女子的手,它柔軟,溫暖,仿佛帶著無盡的愛憐,在溫柔地撫摸著他臉龐的皮膚。

賀漢渚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轉頭,迅速地避開了那只手,隨即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他呆了。他竟看見了蘇雪至。她穿著雪白的醫生大褂,正微微俯身,站在他床邊,伸手在碰他的臉。見他不悅地看了過來,便站直身體,收手插進了白大褂的衣兜裏,朝他微微一笑,問道:“醒了?你感覺怎麽樣,賀司令?”

問他這句話的時候,她像是醫生在查房。

賀漢渚一時失了反應,只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後,他仿佛驚覺了過來,看了眼四周。

這裏是戰地醫院的病房,沒錯。但是怎麽可能,這個時候她出現在這裏?

見他半晌沒有反應,蘇雪至不放心,又伸手探到了他的額頭,感覺他的體溫。

“還是有點低燒啊――”她自言自語,低低地咕噥了一聲。

這一次,當這只柔軟的手貼到自己額頭上,賀漢渚終於確定了,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