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賀漢渚扭頭望著她縱馬疾馳...)

賀漢渚扭頭望著她縱馬疾馳背影漸漸遠去, 心頭彌漫著一陣無力的沮喪和迷亂。

他是個不該心動,更不能放縱感情的人。但就是這樣的自己, 心動了,放縱了,和她走到了一起。那麽保護她,盡他所能,這難道不是他應當的擔當和本分嗎。

她說她理解他。

既然理解,她應當感動,為他的平安歸來而欣喜。

她剛才卻都說了什麽?

她說他令她失望了。

她還說, 她期待他對她說, 他愛她,除了死亡之外, 什麽都不能叫他們分開。

他承認,這句話極是動人,極是美好。

但是這句話, 卻又是如此的縹緲和遙遠,於他而言。

他立於泥潭,所以他需要將親人和他愛的人高高地托舉住, 用自己的雙臂。

然而現在,要剝去他作為男人的偉岸盔甲,向她袒露他從不願為人所知的軟弱和膽怯的那一面,再將她徹底地從岸上拖下來,令她和他一道去承擔一切肮臟和齷齪, 甚至是死亡的威脅?

他從未想過,也根本沒有去想過這樣的一種感情。

他可以嗎。

真的可以嗎。

一片烏雲從野地的地平線上起來, 在風的推動之下,迅速地翻湧、擴展, 太陽消隱了它的光輝。

不過片刻的功夫,盛夏的晴空便轉陰了。

一陣狂風大作,卷著地上的草葉飛舞。胯下的坐騎仿佛也感覺到了什麽,不安地擡著馬蹄。

很快,一點雨滴隨風,重重砸在了賀漢渚的眉頭之上。

他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醒神,慢慢低頭,盯著她剛才放回在了自己手心裏的那枚指環。

他閉了閉目,睜眼,捏緊五指,喝了一聲坐騎。

他回到馬場的時候,大公馬已經歸廄,她卻不見了人。

馬夫告訴他,就在他們騎馬出去後沒多久,王家的一個管事便找她到了這裏,一直在等著,剛才她一回來,就跟著王家人匆匆走了。

前兩天王太太帶著剛出院的王庭芝也暫時回了這裏,賀漢渚是知道的。

“出了什麽事?”他壓下心中那如塞壘石的煩亂之感,問道。

“是王太太找蘇少爺的,說王公子的情況又不大好了,請來看的醫師束手無策。蘇少爺就先走了,叫我和你說一聲……”

不待馬夫說完,賀漢渚人已下馬,疾步而去。

蘇雪至乘著王家汽車到了王家。王太太正在客廳的門口焦急地張望著,聽人喊她到了,急忙出來,嚷道:“小蘇你可來了!快幫我去看看!庭芝他怎麽了!好好的,早上忽然說人頭暈難受,請的幾個醫師都沒法子……”

蘇雪至跟著王太太匆匆進了房間。

王庭芝躺在床上,眼睛半睜半閉,神態散漫,目光虛空,視線落在對面的一扇窗上,似在看著窗外的什麽風景,扭頭看見她的身影,便閉上了眼睛。

房間裏除了幾個丫頭和老媽子,還有一名西醫,神色凝重,忽然看到蘇雪至來了,仿佛松了口氣,迎上來,低聲說:“蘇醫師,我檢查過,王公子的體溫心跳血壓等等都在正常的範疇之內,我一時也查不出什麽原因。聽說你之前就替他看過,所以最好還是請你來一下。”

蘇雪至接過這個醫生遞來的病歷,翻了翻,隨即走了過去,自己親自檢查了下。

確實如這醫生所言,王庭芝的各項體征看著都很正常。

“具體怎麽不舒服?”蘇雪至問道。

王庭芝剛才一直閉著眼睛,此刻慢慢睜開,低聲說道:“說不上來……就是難受,不舒服,透不出氣……”

他指了指自己心臟的部位。

“好像被刀子紮了的感覺。”

他的聲音十分沉悶。

蘇雪至再次仔細聽他心音,還是沒什麽異常。

王太太站在一旁眼睛泛紅,捏著手帕壓了壓眼角,哽咽道:“小蘇,我聽那個德國醫生提過什麽頭部受傷的後遺症,是不是上次沒看好,庭芝得了後遺症啊!要不怎麽好好的突然又不舒服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看看,求求你了……”

王庭芝的視線透過半垂的眼睫,看著用手將聽診器按在自己胸前正在仔細聽他心音的蘇雪至,忽道:“媽,我現在舒服多了。”

王太太急忙走到床邊:“真的?庭芝你真的舒服了?頭還疼不疼?氣能透得出來了?”

王庭芝嗯了聲。

王太太松了口氣,哎呦一聲,雙手合十,拜了兩拜。

蘇雪至收了聽診器,出神。

她一時也無法確定,王庭芝的情況是怎麽回事。

真是他此前頭部受傷留下的神經後遺症?

或者,是戰後創傷壓力綜合征而導致的身體不適?

又或者,是實驗室提取出來的這第一批次的青黴素存在著自己不知道的問題,從而引發了他現在的情況?

如果是一種原因,現在沒有設備可以檢查他腦部的狀態,只能寄希望於慢慢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