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今夜雲層厚重,黯淡的月色...)(第2/3頁)

愛惜士兵的性命。沒錢就和官兵一起喝粥。來了錢,立馬下發。絕對不扣死人的錢。

亂世當兵混飯吃,能遇到這樣的上司,還有什麽可求的?

在丁春山漸漸進入這個權力的世界,也完全地融入其中,明白了從上到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後,他越發感覺到了自己當初投對人的幸運。

他極力眺目,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心。

夜深了,濕冷的夜霾漸漸濃重,浮蕩在黑色的江面上,鎖住了那條停在江流中央的蓬船。

他按捺性子,寸步不離地等著,等待上司上岸歸來。

賀漢渚入了艙,艙門“吱呀”一聲,在他身後關閉。

他沒立刻前行,而是停在艙口,擡起視線。

艙篷的頂上懸了一盞馬燈,發出一團昏黃的光,借著這團光,他看見艙門的對面擺了張竹椅,上面坐了一個身形精瘦的人,粗衣布鞋,花白色的短發,臉上有道看著年深日久的傷疤,濃眉下,兩道目光深邃,不怒自威,皮膚是長年在外經受風吹日曬的那種古銅色,所以看不出明顯的年紀,大概是在五六十歲之間。

這個人應該就是他此番特意前來拜望的鄭龍王了。

精悍,深不可測,這是賀漢渚與對方四目相對之時,得來的第一印象。

但這條水上的龍王,此刻卻似乎有些虛弱,坐著,身上還覆了條毯子,見他進來,也沒起身,只是臉上露出些許的淺淺笑意,朝他微微頷首,指了指擺在對面的一張椅子,道:“失禮了,賀司令勿要見怪。請坐。”

他的聲音低沉,說話之時,看著他的目光溫和,完全不像是一個叱咤水路幾十年的江湖人物,倒更像是一位年長慈愛的長輩。

賀漢渚立刻便明白了,鄭龍王的傷情應該還沒痊愈,但也沒多問這種不該自己問詢的事,沒入座,而是上前幾步,停在其人面前,恭敬地道:“上次承蒙龍王襄助,給了我天大的臉面,我才得以順利解決關西之亂,平亂後,我想著回去之前,無論如何也當面見龍王表謝,所以回來貿然再次求見。多謝大當家賜面,請受我一禮。”

他循舊制,向鄭龍王鄭重行禮。

鄭龍王擺了擺手:“賀司令不必多禮,放個人,於我只是一樁小事。況且關西的事,我前些時日也略有耳聞。你能這麽快就平亂,可見能力卓著,絕非凡人。賀司令你是胸有丘壑腹吞乾坤之人,此番有我沒我,於大局並無影響。客氣了,不必站著說話,請坐。”

他再次讓座。

賀漢渚終於坐了下去,簡單講述了下自己平亂的經過,最後道:“馮國邦在其中幫了大忙。倘若不是龍王放人,替我平白得他感激,他也不會這麽痛快就下了決心全力助我。”

“總之,我欠龍王一個天大的人情。無論是現在,還是往後,若有效力之處,請龍王開口,我雖不才,但必盡全力!”

賀漢渚說完,注視著對面沉默著的鄭龍王。

他自忖與對方從無往來,更談不上有淵源――非要說淵源,那就是去年在出川的路上,王泥鰍救了自己。這樣說起來,還是自己先倒欠人情。

然而這回,他竟如此痛快地又替自己做了如此大的一個人情。

不弄明白,他怎麽安心回去。

不過在他心裏,也早略有考慮。

以他的推測,極有可能,鄭龍王是有事想要自己替他去辦。

所以,哪怕再歸心似箭,他也必須先回來再走這一趟。

其實這樣最好不過了。既能順勢結交這位平日沒有機會認識的西南水路之王,也能還掉人情――他一向最不願欠的,就是人情。

憑了感覺,他知船已停在了兩江交匯的龍頭江灣之中,江流變得湍急,船頭船尾雖落下了錨,但還是被沖得微微搖擺。艙頂的馬燈隨之左右搖動,光暈晃蕩,投在對面鄭龍王的臉上,令其蒙了一層莫測的暗影。

賀漢渚耐心地等著對面的人開口,片刻後,聽他緩緩道:“賀司令不必執著,鄭某是在還你人情罷了。”

賀漢渚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對上了鄭龍王投向自己的目光,沒接口,知他必還有話。

果然,聽他又接著道:“你對早年義王手下所謂鄭大將窖藏一事,應當不陌生吧?”

賀漢渚再次愣怔。

十幾年前,他的祖父和賀家滿門就是因為所謂的長毛窖藏而橫遭大禍,直到現在還有人認定他知道窖藏的秘辛。他怎麽可能會陌生。

他看著對面的鄭龍王,忽然想起了傳言裏那個和自己祖父有過往來的姓鄭的大將。

眼前的這位鄭龍王,也姓鄭,又在自己面前主動忽然提及這件舊事。

難道……

他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鄭龍王,心臟飛快地搏跳了起來。

鄭龍王仿佛感應到了面前這個青年人的所想,卻是神色如常,淡淡地道:“你猜得沒錯,我就是當年那個鄭大將的後人。我也見過你的祖父,那年我十二歲,令祖當時也很年輕,三十左右的年紀吧,官任監察禦史,受命來與我父斡旋,解救圍城人質。倘若賀司令你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和你說下我知道的一些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