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的笑容得體,語氣如常,...)(第2/3頁)

他終於開口,問。

蘇雪至說:“這大概遠遠地超出了我可以知道的範疇。您之前答應的事,做了,我已經很感激,別的無論您怎麽決定,我想應該都有您的道理,我能理解。”

他沉默了。她也不再說話。

兩個人,一個坐在車裏,一個站在車外。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街邊角落裏的一堆不知哪裏卷來的枯葉,瑟瑟地響。

幾個夜行趕路的人縮著脖子,低著頭,從側旁匆匆走過。

“落雪了!又落雪了――”

車夫仰頭看了眼陰霾的夜空,在一旁跺著冷得發麻的腳,嘴裏抱怨了一句,又奇怪地打量了眼這兩個看起來有點古怪的男人。

“先生,還走不走了?”

車夫小心地問了一句。

蘇雪至回過神。

“就這樣吧,我走了,下雪了,您也進去吧。”

她轉過臉,示意車夫拉車,出去了一段路,等拐了個彎,低頭,盯著自己左胸口的那支康乃馨,壓不下心裏湧出的一陣濃烈的嫌惡之感,一把拔了出來,扔出車外,丟到了路邊。

雪從頭頂飄落,剛開始是一片兩片,稀稀落落,慢慢地,三片四片,越來越密,很快紛紛揚揚,如鹽似絮,落在了賀漢渚的頭發和肩膀之上。

賀蘭雪被哥哥突如其來地丟下,一個人從樓上爬了下來,到處地找,在侍者的指點下,最後出來,可算是找到了他,見他獨自站在飯店大門前的街邊,背影凝滯,一動不動,喊了一聲哥哥。

賀漢渚抑著內心的悵然若失,轉過臉,面上已帶著從容的微笑,朝著妹妹走了過去。

“又下雪了!哥哥你怎麽一個人站在街上?蘇少爺呢?你看見了嗎?我剛才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他。”

賀漢渚道:“他剛走了。我們也回吧。”

賀蘭雪眺望了眼街道的盡頭,收回目光,哦了一聲。

賀漢渚替妹妹將披肩披在了肩上。司機開車過來,他示意司機不必下車,自己替妹妹打開了車門。

賀蘭雪坐了進去,他仰頭,最後看了眼從頭頂夜空裏悄然而落的飄雪,彎腰,也上了車。

車裏,身邊的妹妹在不停地說著關於蘇家女兒的事,說後天有可能會同乘一個班次的火車北上。也希望如此。

“哥哥,要是恰好同次火車,他若不是包廂的票,我們可以邀他來包廂。晚上他休息好了,第二天才有精神做事,哥哥你說對不對?”

“蘇少爺要是顧忌我也在,我可以去外面,把包廂留給你和蘇少爺休息。”

妹妹又大方地願意自動退出。

賀漢渚視線透過車窗,望著外面落雪的街景,目光,漸漸凝定。

就算一同北上,就算開口相邀,她也不可能再會接受這種好意的。

心裏有一個聲音,這樣告訴他。

倘若說,此前,他們還能一起騎馬,一起打西洋拳,他也漸漸開始習慣,甚至暗暗享受起因為她的頂撞和反對而給他帶來的那種不可言說的幽微而奇妙的愉悅之感,那麽這個夜晚過後,在她那裏,自己又變成了您,一個徹底客氣而疏離的您。

她大約是瞧不起自己這種男人的。有了即將談婚論嫁的對象,還和另外的女人發生關系。

再也沒有以後了。

就在片刻之前,當自己追出去,叫住她的時候,她回過頭看過來的時候,他分明看見了那雙眼眸裏透出的一縷嫌惡之色。

即便是濃重如斯的夜色,也無法完全遮掩。

這樣更好,賀漢渚心裏想道。

今夜他之所以進到那個有唐小姐的房間,最後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目的,不就是為了掐掉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生出的某些根本就不該存在的念頭嗎。

當初怎麽教訓的王庭芝,現在就該怎麽斷絕自己可能就要行差踏錯的一條危險歧途。

雖然過程出了意外,然而最終,殊途同歸,可謂是求仁得仁了,他何必多此一舉竟還企圖解釋,又何必像現在這樣悵然若失。

本就不是自己該有的東西,也從沒有得到過,談何若失?

早年剛去德國的時候,出於掌握語言的目的,他也曾拜讀過一本文壇巨匠所著的叫做少年維特之煩惱的小說。小說裏的主人公,在遭受百般自我折磨之後,殉情而死。

他早已不是少年了,當然更不可能會像書裏主人公那樣,為那種一時擾人心神的可有可無的所謂感情,奮不顧身。

以前不會,現在和將來,也都不會。

就這樣吧,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再和自己過不去了。

讓這個沒有一件順心事的失了控的夜晚,就此過去。

“等到時候,再看吧――”

賀漢渚轉回臉,微笑著,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第二天上午,蘇雪至還在學校的實驗室裏忙碌,接到傅明城打來的一個電話,說他臨時有急事,需要出個差,等下就必須動身,所以沒法替她送行了。問她明天去京師的火車票定好了沒,如果還沒定,自己可以幫她定。最近年底,火車票一票難求,非常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