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第2/3頁)

此次李南風回山向上官時宜賀喜,又覺得山上情勢沒想象中的壞。

柳長安故事重提,李南風沉默片刻,果斷做了決定:“你們都想回山修行,此事我已知悉。不管龍城這邊怎麽樣,尋得合適的時機,我與大師兄請示,讓你們輪番回山請賜法脈。這事不必擔心。”

“多謝師兄!”柳長安大喜過望,“若能辦妥玄女廟之事,大師兄必會開恩準允。”

為了能討好宗門習得晉內之法,賣皇帝就是分分鐘的事。

李南風已經被折騰得全無睡意,說道:“我知道分寸。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

翌日。

李南風掐著散朝的時辰,入宮候見。

排在他前邊的有三位尚書,才客氣地敘禮說了兩句話,宮監便來招呼:“還請三位大人略等一等,陛下請衛將軍即刻覲見。”

這三位尚書也都習慣了,天子寵臣就是有特權,隨時插隊覲見。

李南風客氣了一句,隨宮監入內,那宮監點頭哈腰幫著打簾子,一口一個“三爺請”。

“朕以為你今日在鎮撫衙門辦差沒空進來,怎麽突然進宮來了?”皇帝剛下朝不久,才換了禦常服,正在吃飯。一邊的宮監很懂事地給李南風準備餐具,添墩子在禦桌邊上。

皇帝則吩咐下人:“把這邊幾碗菜送到李尚書那邊去,請他們先吃飯。”

朝臣們都是天蒙蒙亮就進宮候朝,事情說完也得小半天,到散朝時通常都餓得饑腸轆轆。皇帝下朝就要吃飯,招待來覲見說事的大臣吃一頓也是常事。今天李南風突然插隊進來,皇帝也沒打算叫幾位珍貴的尚書在外邊餓肚子。

安頓好外邊的大臣之後,看李南風臉色,皇帝又屏退了殿內服侍的宮監宮婢。

李南風才把龍鱗衛快馬加鞭從杏城送來的文函卷宗一起交給皇帝過目,順便說了柳長安夜赴龍城的事情:“大師兄想必是下了決心,必要辦成此事。”

“雙管齊下啊。”皇帝看完了卷宗,也禁不住嘆了口氣,略覺難辦。

自古皇權不下鄉,鄉民就是弱肉強食的狀態,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大師兄的態度很明確,既然皇權管不著底層,他就打算給底層的弱肉戴尖刺了。

叫柳長安親自來遞話,這是一層意思。宗門法旨,你敢不敢抗令?

又叫龍鱗衛送了杏城令審決王氏女弑父案的卷宗,就是不允許拖泥帶水曖昧處置——這事要朝廷公議,必須朝廷來處建玄女廟的銀子。皇帝開私庫內帑,發中旨建廟,那都不行!必須過明路。

柳長安是給李南風遞話,杏城令與顧蘋襄則是給周朝天子遞話。

李南風見皇帝長眉輕蹙,以為他在頭疼這事不好辦。哪曉得皇帝將手指扣在卷宗上,說:“從前遇見欺虐下民的昏官汙吏,他拔劍就殺,殺了就走。如今也還算給我幾分面子,都照著律法來辦。”

“小師弟也很不懂事。既然就在他身邊服侍,怎麽敢叫他的名諱上了卷子?他日遍傳閣部,這人那人都敢直呼名諱,豈不荒唐。”說著,皇帝竟然把杏城令提來的卷宗和顧蘋襄送來的文函,盡數丟進火盆燒了個精光。

李南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端起面前的杏仁茶,茫然地啜了一口。

皇帝見卷宗徹底燒沒了,方才滑動自己的輪椅,轉而吩咐李南風:“你待會兒就給河西那邊龍鱗衛去信,叫他們重新整飭一份文書,謝真人尊諱絕不許見諸於翰墨。”

“這事重點是這個嗎?”李南風徹底無語了,“大師兄要建玄女廟,他是要入世。”

“入世不好麽?”皇帝反問。

他倆都是寒江劍派與謝青鶴年齡最接近的內門弟子,謝青鶴做掌門弟子的時候,他倆都在外門執掌庶務,直接向謝青鶴負責。謝青鶴是什麽想法,對世事是什麽態度,旁人或許礙於謝青鶴對上官時宜的尊敬曖昧不清,他倆是最明白不過的。

“大師兄修的是人間道。他要入世修行,我豈能斷他前程?”皇帝說。

這句話說得甚是絕情。

不是對謝青鶴絕情,而是對天下蒼生絕情。

他在伏蔚的皮囊裏待了八、九年之久,一直盡心竭力撫民治世,卻從來不是因為他牽掛天下。

只是因為謝青鶴命他治世贖罪,他才兢兢業業地當這個皇帝。他既不熱愛天下,也不憐憫眾生,讓四海平穩是他所受的刑罰,使百姓安康則是他討好大師兄的唯一手段。

如今謝青鶴要入世修行,他自然要把治理得井井有條的天下當作犧牲,任憑大師兄取用。

“何況。”皇帝看著自己無法動彈的腿,“我今生不得再拜山門,他想必也不會輕赴龍城。”

“世內世外,若有牽扯。一來一往的時機多了,說不得哪一日出了些必須面談的事端,他……還能來見一見我。”皇帝滿眼落寞,“南風師弟,我太久沒見他了。連夢裏都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