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星遠從來沒受過這種苦,刺眼的鮮血讓他頭暈目眩。小臂一抽一抽的疼,恐慌與無助感蠶食著他的心。

星遠下意識往“回”跑。

在他的認知中,那頂熟悉的帳篷已經成了他躲藏的小窩。

少年慌張地鉆進帳篷,觸目驚心的紅在艾斯利瞳孔中擴散。

他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嚴肅。他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微眯的眼眸中黑潮湧動。

他清楚沒有人看得見星遠。

這應該是小孩不小心弄的。

艾斯利征戰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像星遠小臂這種程度,對他而言就像是常人斷了一節指甲……

艾斯利清楚這要不了人命,就是小孩沒見過世面,被這一點小傷嚇得不得了。

他心雖是緊了緊,卻不至於提心吊膽。只是,他臉上的嚴肅始終沒有下去。

從小順風順水的星遠頭一次應對這種困難。

他小臂顫抖,鮮血滴答落下。

盡管他知道自己死不了,可面對如此多的鮮血,他還是感覺死亡的陰影在籠罩著他。

疼痛鉆心,星遠神色痛苦。

恍惚間,孤獨感將他包圍,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獨自面對這一切。

矜貴的小少爺再也忍不住,他吸了吸鼻子,目光偷瞥周圍,待確定“無人”能看到他後,他總算是卸防。

這兒就像是漆黑溫暖的被子裏,小少爺盡情揮灑自己的情緒。

星遠睫毛顫了顫,眼眶紅了。

他扶著帶血的胳膊走到墻角處蹲下,鼻子抽泣聲從小變大。

他垂眸看著小臂沒有張口,眼淚卻是止不住“吧嗒”、“吧嗒”掉。

少年盡顯委屈的模樣映入艾斯利眼中,他眼皮緩慢眨動,心臟不由隨之陣陣抽疼。

星遠委屈是委屈,卻從沒有想過逃避。難受歸難受,該面對的終是要面對。

恰逢艾斯利受傷,星遠在附近找到了沒用完的傷藥與紗布。

他將這些東西拿到墻角,憑著記憶他獨自包紮。

一碰傷口,鉆心的疼卷噬他的腦海,星遠臉色白了白,他咬著嘴唇頭冒冷汗繼續包紮。

他邊包紮,眼淚掉的更厲害了。

星遠吸了吸鼻子,口中溢出“嗚咽”聲。

總算是包紮好了,鮮血也被止住。

星遠雙眸淚朦朦地看向周圍,他蜷縮的模樣很是無助。

星遠蹲在原地一抽一抽,眼眶因為眼淚流得過多而酸痛睜不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血過多的緣故,星遠的精神越來越萎靡,抽泣聲化為呼吸聲,他的腦袋貼在膝蓋,似是睡著了。

待呼吸聲穩定下來,床上傳來陣陣聲響,起伏間夾雜著男人隱忍的聲音。

地面的腳步聲時輕時重,因為男人傷勢嚴重,他走路有些不穩。

艾斯利面色蒼白看不到血色,劇烈疼痛讓他渾身發冷,冷汗從他的額頭滾落,身後傳來潮濕與溫熱感。

明明身上的痛苦撕裂著人的神經,艾斯利的表情更多的卻是無奈。

他緩慢地走到這團身影前,蹲下身,用輕柔的動作將少年緩緩橫抱起。

若是往常自是不費什麽,可如今他受了傷,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撕裂。

少年穩穩落入懷中,白皙的臉皺著一起痛苦未消,眼角還有幹涸的淚漬。

似是感覺到了溫暖,星遠往懷裏縮了縮,臉也順著往繃帶上蹭了蹭。

艾斯利低頭靜靜凝望著。

他想,常人指甲斷到肉裏,也是疼的。

湊巧,星遠在艾斯利床的夾縫中支了個小窩,今早恰好沒疊。

艾斯利走路依舊大方端正,他彎腰將星遠輕輕置於被褥上,待起來時有些拾不起身。

他手臂撐著床沿,緩了會兒。等稍微有了知覺,他的腰才緩緩直了起來。

他重新躺到床上趴好,這才在渾身劇痛中氣定神閑地對門外低聲喊道。

“去叫人,爺不行了。”

一陣慌亂聲將星遠吵醒,他迷糊地睜眼,只見艾斯利的床邊圍了不少人。

醫者罵罵咧咧:“你非得把自己作死才心甘?!亂動都不許你還敢下床,真該把你疼死。”

醫者被氣得直哆嗦,但還是穩住手讓人拿來了剪刀針線。

他氣得都快白眼了,口中罵咧,“傷成這樣敲暈你也沒用,再疼你就活生受著吧。”

朦朧在星遠眼中散去,他看向艾斯利的眼神中多了不安。

星遠用一只手扒著床沿,另一只胳膊隱隱作痛。

他慢慢站起身,繞過床穿過人群間隙來到床邊。

水盆的血水讓星遠呆住,他顫顫地看著艾斯利,對方背上猙獰的傷口讓星遠瞳孔緊縮,臉色煞白。

如此血腥的場面是星遠第一次見,傷口很深,直見血骨,長長的刀口從肩膀到半腰,這還僅是一條。

針線活生戳過血肉拉長,將兩邊縫在一起,星遠神經繃緊,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