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3頁)

光化二十六年七月初七,帝崩,皇三子恪王裴昭珩承位,追謚先帝曰穆宗文徽仁皇帝,王公大臣持服二十七日釋服,禁絕歌舞,不得飲宴,庶民走卒則婚嫁不禁,勿用驚擾。

國不可一日無君,文武百官催著,內廷內務二司自然是不敢怠慢,登基大典立刻馬不停蹄的準備了起來,短短半個月就把典儀準備停當,新帝登基在即——

自重生以來,賀顧好像就沒有一天不在盼著這一日的到來,可如今經了千難萬險,大大小小的周折、擔憂,終於要看著裴昭珩走上這萬人之上的禦座了,他心裏倒忽然平靜了下來。

甚至平靜的有些過分。

恍如隔世……

又或者,已是隔世。

……

賀顧身為玄機十二衛統領,乃是天子親衛之首,自然要全程護衛陪同,且還丁點不能懈怠,不能出一點的差錯——

天還未亮,慶裕宮便已被進進出出的宮婢、內官圍了個水泄不通,王忠祿已自請隨著先帝守陵去了,曾經的小內侍齋兒如今已成了內務司的新掌事,正壓低聲音安排著宮人們替裴昭珩洗漱更衣、清點今日帝王要用的衣冠袍服、禮器玉冕……

賀顧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自三日前珩哥從潛邸遷回皇宮,諸事冗雜,賀顧自己也抽不開身去,自然沒有機會再單獨和他相見。

其實這三年來,他們也不是每一天都守在一處,裴昭珩名義上仍是恪王,卻已經代行監國儲君之責,自然是並不清閑的,賀顧又要幫他今天收拾張三、明天收拾李四的唱黑臉,兩人動輒便能分離長則一兩月、短則三五天。

所以如今這登基在即分開的三日,其實不算什麽。

可這次卻不知為何,分明只是三日,甚至裴昭珩都不曾離開過他的視線,每一日賀顧都守著他、看著他,只是不曾有單獨說話相處的機會,賀顧的心中卻忽然感到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沒來由的不安——

而越是這樣看著裴昭珩被簇擁著,在人群中央被眾星捧月著,那種不安……就越無法被忽略。

登基大典大約是每個君王一生中會經歷的最為隆重、最不能敷衍的慶典,賀顧遠遠站在慶裕宮內殿屏風門邊,看著裏頭的宮人們小心的給裴昭珩一層又一層的穿戴著——

新君膚色白如冷玉,身形挺拔修長,只是垂目站在那裏,便如同一顆修雅的樹——

玄衣纁裳,層層疊疊,卻仍掩不住那寬闊流暢的肩臂線條,嵌玉博帶依稀勾勒出腰形,滾雲紗上繡著江濤雲山紋、隱隱透出一點不易察覺、卻極為華美的光澤。

裴昭珩實在定力非凡,幾乎小半個時辰了,他仍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坦然接受著宮人們的服侍和整理,修長五指輕收,眉眼微斂,愈發顯得那一雙桃花眼眼尾輕挑、睫羽纖密,薄唇唇峰清晰、顏色淺淡。

帝王禮制袍服繁復華美,卻仍然不曾奪去他半分顏色。

色若芳菲。

這人……像是一幅畫,每一筆都驚心動魄,卻又正正好好的不深不淺,濃淡恰宜。

若非神仙圖,何來神仙人?

賀顧有些恍然……

他與他耳鬢廝磨了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又豈能不知……

他的珩哥,是這世間萬中也無一的絕色?

可是真到了這一日,要看著他君臨天下,禦極八方,這人本來只屬於他一人的顏色,終於要叫所有人都為之仰視匍匐,他心裏卻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旁邊傳來內官的聲音:“喲,這不是賀統領嗎?您怎麽進來了?典儀還有一會才開始,等禮官來了,陛下才出發呢,您要不外頭等等?”

賀顧這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叫他的卻是齋兒,他也不多言,只頷首“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了。

齋兒自然是知道賀統領和新帝的交情的,哪敢得罪這尊大佛,所以看他不傳喚便兀自進了慶裕宮,也不敢朝賀顧使什麽臉色,自覺已然把話說的十分委婉,陪著笑才請這位老人家先出去,別在這杵著擋路了——

卻不料這頭剛把賀統領請出去,那頭內殿中的新君便忽然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微微側目,也不顧後頭還舉著佩綬發呆、張著嘴不知所措的宮婢,道:“誰讓你叫他出去的?”

齋兒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新君是在和他說話,瞬間嚇了一跳,道:“這……陛……陛下仍在更衣……賀統領在此處……稍……稍有不妥……”

裴昭珩道:“無甚不妥。”

語罷竟擡步便要往殿外去。

這一下便把裏頭齋公公和一眾宮婢內官給驚住了,一時眾宮人面面相覷,皆是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裴昭珩行了沒兩步,又轉身從那拖著佩綬的小宮女手裏拿過了東西,淡淡道:“你等侯在此處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