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5頁)

他有些悲憤的想,算了,我才十六歲,還會再長的……丟人就丟人吧。

這才動作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褲子脫了,只留下一條晃晃蕩蕩的小褻褲。

他也沒敢擡頭去看三殿下神色,脫了褲子便打開隔間和湯池的門,飛快的跳進了溫熱的池水裏。

裴昭珩方才見他那樣子,也猜出了他幾分心思,此刻見他這般逃也似的跑了,更是好笑,卻也只能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跟著踏進了池水。

賀顧撩了撩水,還是沒忍住低聲感慨了一句,道:“殿下……您……您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畢竟上輩子他好歹,也是在軍旅裏呆了十幾年,和兄弟們放風撒尿比大小,那更是不值一提的尋常事,沒事兒總要比一比的……可即便如此,三殿下這“個頭”,也算的上他頭一回見了……

真是叫人艷羨啊……咳。

他說的小聲,三皇子卻沒聽清,蹙了蹙眉,道:“什麽?”

賀顧幹咳一聲,道:“呃……沒什麽沒什麽。”

又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這些年殿下一個人,在金陵過得還好麽?”這次裴昭珩聽清了,沉默了一會,答道:“富貴閑人,沒什麽不好的。”

二人在池水裏雖然隔了一丈遠,賀顧擡頭卻也能見到裴昭珩垂著的眸,和溫熱水汽凝結在他纖長眼睫上後,緩緩滾落的晶瑩水珠……

三殿下這模樣、語氣……又讓他想起了,曾經庭前月下,也這般自嘲,說自己不過是個閑人的瑜兒姐姐了。

賀顧心中微微有些觸動,暗道,果然是姐弟,便是身份有礙,骨子裏卻都是胸有溝壑、不甘蹉跎年華、虛度光陰的人吧。

姐姐是女子……倒也罷了,可三殿下那般才學、又同樣是嫡子,卻要因著一副孱弱病體,被發配到金陵去,雖說江南也是富庶之地,可他是皇子,自然還是留在汴京君父腳下,才好有所作為的。

三殿下……心中,其實也是不甘的吧?

便是前世相見時,聽他口吻,似乎已經釋然了。

但那時候,他畢竟也已是個被歲月打磨了許多年的中年人,可如今,這個十八歲、正在最好年華的三殿下,真的能毫無遺憾、毫無執念麽?

賀顧看著他,半晌,終於忍不住道:“殿下……若是不想做閑人……也不是不行吧?”

他這話明顯叫裴昭珩有些意外,見他擡眸看自己,賀顧認真道:“……我近來悟到一個道理,人活一世,也不過短短幾十載,有什麽想要的、在乎的,與其放在別人手裏,讓別人掌握著,搖尾乞憐,最後搞不好還落一場空,倒不如拼一把,即便最後發現不成,也算無悔了。”

雖則此處只有他和三殿下二人,賀顧這話,卻仍說的極為隱晦,只字未提爭儲、奪嫡之言,可賀顧相信,以三殿下的聰明,只要有心,也不難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只是見裴昭珩不言,他才又補充道:“……就像我和長公主殿下,我如今做了駙馬,於朝堂之上,此生都注定是沒甚作為了,可我卻也想叫長公主殿下,一生過得順遂安穩,衣食無憂,如今陛下娘娘在,自然是愛重姐姐她的,可是若到了十年、二十年後呢?倘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公主府又是否還能維持今日這般光景?”

賀顧說著頓了頓,轉頭看裴昭珩,卻見他面色淡淡,只注視著自己,不知在想什麽。

賀顧道:“……我知道,方才我這話,是有些冒犯,旁人聽了搞不好還要說我大逆不道,只是我也並非有意要咒陛下娘娘,我……”

裴昭珩道:“無妨,子環也只是未雨綢繆罷了,無甚錯處,此地只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賀顧見他真的不介懷,這才繼續嘆道:“我便也只能打理府中家產鋪子,經商以求留下幾分家業,指望著能保得瑜兒姐姐將來衣食無憂,只是……”

只是……

財畢竟只是財,若是沒權倚靠著,總有保不住的那天。

可這話,眼下跟三殿下說……卻又有些為時過早。

賀顧正在苦惱,還能怎麽旁敲側擊,暗示一下,卻聽裴昭珩忽然道:“子環娶了皇姐,廢了今後仕途,便不悔麽?我聽聞你今年年初,才和賀老侯爺自承河平亂歸京,你擒了賊首,得了父皇誇贊,難道……你以後便不想再縱馬疆場了嗎?”

賀顧一怔,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殿下若要問我還想不想縱馬疆場,我自然是想的,可若要問我悔不悔……”

他擡頭,看著裴昭珩,定定道:“為了殿下,賀顧不悔。”

裴昭珩:“……”

賀顧這篤定且毫不猶豫的八個字,幾乎一字一句,都敲在了他心上——

字字都驚心動魄。

他心中分明知曉,子環為了的那個“殿下”,是哪個殿下,卻仍忍不住為此心馳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