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4頁)

賀顧跪在殿下,腦子正在走神,也沒太在意賀老侯爺和皇帝在說什麽,直到他聽得上面的皇帝忽然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這便是你那此次承河平亂、擒下逆賊的大公子嗎?不錯,小小年紀隨父從軍,有孝心,擒了逆賊立下這份戰功,有武勇。擡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

賀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賀老侯爺已經在他耳邊低聲道:“還不快擡頭?聖上叫你呢。”

賀顧這才收斂了剛才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心神,擡起了頭,他十分規矩,雖然擡頭卻仍然垂著眸子,不曾直視聖顏,沒有一點逾矩。

皇帝笑了笑,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道:“不錯,果然是少年英傑,賀南豐,你這兒子生的不像你,倒有幾分肖似你嶽父言老將軍啊。”

賀老侯爺連忙道:“嶽父一生征戰沙場,鐵骨錚錚,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犬子雖然尚且年少,還未及弱冠,但他日若能有他外祖父三分忠勇,可以為陛下盡忠,我這做爹的也無他求了。”

賀南豐這話順著皇帝的話茬,卻話裏有話,他不曉得皇帝如今知不知道,皇後給長公主選駙馬要走了賀顧的生辰八字和畫像,在皇帝面前話不可說的太白,也只能如此旁敲側擊的暗示。

皇帝卻似乎沒聽出他言外之意,只看著賀顧笑了笑,道:“朕聽說你文章師從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王大人可是先帝惠和三十四年的探花,他學問精深,你既能得他指點,想必不僅武藝好,文章應也不差吧?”

賀顧頓了頓,他也知道如今這位陛下十分愛才,若是答的太好,萬一皇帝生了惜才之心,他和長公主的婚事怕是就黃了……可不能太出風頭。

想及此處,賀顧面露難色,遲疑道:“草民愚鈍,只是幼時有幸得了老師開蒙,文才也只平平,平日亦不敢以老師弟子自詡,深怕給他老人家丟人。”

他此話一出,賀南豐在旁邊先愣住了——

賀顧一向性子直,往好了說是少年意氣,說難聽點就是張揚,從來不知鋒芒內斂,他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會生了這一計,誰知今天需要他展露才華,這小兔崽子卻不知道錯了哪根筋,反倒謙虛起來了?

皇帝聽了賀顧的話,也不由得失笑道:“長陽侯,你這兒子小小年紀,說話卻和老大夫們一樣,怎麽這樣小心謹慎、老氣橫秋?”

賀南豐幹笑兩聲,胡子下的嘴角隱隱抽搐。

“賀顧,朕來問你一個問題,你需得好好回答,若是藏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朕要是發現,絕不輕饒。你聽到沒有?”

賀顧背脊一僵,只得叩首道:“是,草民知曉。”

皇帝沉吟片刻,接過了旁邊皇後遞給他的茶盞,輕抿一口,這才緩緩道:“你年紀輕,朕也不為難你,便問你一個簡單的,你名為顧,朕問你,這個‘顧’字何解?”

賀顧一愣,他本來還在發愁,猜皇帝要問他四書五經、還是治國理政之道、又或者是要他做辭賦,雖然答的太好怕被皇帝列進以後當牛做馬給裴家江山賣命的名單裏,但若是太差,想來皇帝也不會給愛女找個草包駙馬,要拿捏準這個度,實在不易。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沒頭沒尾問這麽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這問題的確不難,但是答得好與不好,如何界定,皇帝究竟是什麽心思,卻也著實難猜。

賀顧垂眸想了半天,緩緩道:“草民謹對,《說文》有雲,‘顧’者,環視也,父親為草民取了這個‘顧’字為名,是希望草民收斂性子,行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多思多想,不可魯莽冒進。”

皇帝輕聲笑了笑,道:“還有呢?”

賀顧抿了抿唇,又道:“‘顧’字也有看顧,觀察之意,草民母親早逝,只留下一個幼妹,父親軍務繁忙無暇顧及妹妹,她只得我這個親兄長照拂,草民也會謹記這個‘顧’字,常懷孝順父母親眷、照顧弟妹之心。”

他說完叩首道:“草民才疏學淺,沒有什麽經義精深的見解,答得不好,請陛下……”

然而賀顧話沒說完,皇帝卻哈哈大笑,道:“哪裏不好,男子漢頂天立地,照拂家眷、提攜弟妹,孝悌之義,人之大倫,朕看沒什麽不好啊,賀世子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語罷又道:“往日朕還聽說過些流言,說長陽侯家的大公子忤逆父母,然今日見了你,卻並非如此,可見流言不可盡信,你過來。”

賀顧一愣,還以為聽錯了。

皇帝叫他過去,過哪裏去?

他微微擡起頭,就看見皇帝正在殿上笑著看他。

皇帝如今歲數還不算大,正值壯年,他雖然臉上已生了皺紋,卻仍能看出年輕時就生的溫潤儒雅,笑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當真是沒有一點架子,難怪底下的人都說這位皇帝是位仁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