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幾天後,翟思銘告訴了翟思洛葉織即將出院的消息。

“他在醫院治療的時候是取保候審的狀態,現在出院了,應該就會直接進看守所了,也算是惡人有惡報吧。”

翟思洛輕嗯了聲,又問,“翟鵬呢?他在幹嘛?”

翟思銘猶豫了幾秒,才道,“他在到處找公檢法的關系,想給葉織爭取減刑。為了這事我跟他也鬧翻了,他簡直固執到了一定地步,誰勸都不聽,搞得葉織才像他親兒子一樣!”

翟思洛諷刺地笑了聲,“誰說不是呢,我應該是撿來的吧。”

翟思銘聽到他的話,心裏像堵著什麽一樣,格外難受。翟鵬以前偏心葉織也就罷了,可翟思洛都被葉織傷害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還偏袒葉織,實在是讓他失望至極。要不是考慮到翟鵬的身體,他都恨不得登報跟他解除父子關系!

“葉織具體什麽時候出院?”翟思洛問他。

“你想幹嘛?”

翟思洛眼睫微垂,神情晦暗不明,“我想會會他。”

初春的陽光明媚而燦爛,醫院一樓的長廊裏,空氣卻格外潮濕而陰冷。

“葉織,到時間了。”

身後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兩個穿著深藍色制服的身影走過來,粗魯地給他拷上手銬,推著他的輪椅往外走。

葉織的目光卻依然盯著窗外的迎春花,那小小的一朵明黃色開在嫩綠的枝葉間,迎風招展,帶著熱烈的生機,不像他,死氣沉沉,萎靡頹廢。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殘缺的右腿,攥著輪椅扶手的手指不斷收緊。他依然記得麻藥過後斷肢處傳來的鉆心的疼痛,他以為自己沒什麽可失去的了,也不會害怕再失去任何東西,可那一刻,鋪天蓋地的悔意淹沒了他。

他沒毀了翟思洛,而是徹底毀了自己。他之前不過是失去了名譽和事業,可他還擁有健康的身體,人生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可這一切,都被他親手扼殺了。

他看著自己布滿針孔的手臂,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忽然,長廊盡頭響起腳步聲。

“什麽人?警察正在扣押犯人,請避讓!”

“兩位警官,我是葉織的姨父,能讓我見見他嗎?”

翟鵬蒼老而憔悴的臉出現在葉織的視線中。

葉織住院的這段時間,警方派了專人在病房門外守著,嚴禁任何人探視。翟鵬好幾次來醫院都吃了閉門羹,但好歹也在幾個警察面前留下了些印象,其中那個高個的警察就認出他來了。

他調查過葉織的身世背景,知道他的父母是死於意外事故,後來就被接到了翟鵬這個姨父家,由翟鵬撫養長大。看著面前的男人滿臉懇求的樣子,他有些於心不忍,皺眉道,“有什麽話就快說,犯人馬上就要上車了。”

翟鵬暗淡的雙眸瞬間有了絲亮光,蒼老的臉上帶著激動,快步走到葉織的輪椅前。

“小織,這段時間讓你受苦了,我知道你對你表哥沒有惡意,車禍也只是意外。我會想辦法幫你減刑的,你一定不要放棄自己。”

葉織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氣靜默了幾秒,他微微歪頭,端詳著翟鵬的臉,嘴角緩緩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你親兒子差點被我撞死,你還能原諒我,還要給我減刑?翟鵬,你腦子沒什麽毛病吧?”

翟鵬臉色僵了僵,神情變得有些難看。

“小織,我知道,你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性格有些偏激也正常,這不能怪你。”

葉織呵地笑了聲,反正他也不用再在翟鵬面前偽裝,幹脆肆無忌憚的露出最真實的那一面。

“姨父,這點你確實想錯了,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失去父母可憐,相反,我巴不得那個下賤放蕩的女人早點去死!”

聽到那兩個侮辱性極強的詞,翟鵬臉色瞬間變得青白不已,像是第一次認識葉織那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那可是生你養你的母親,你怎麽能這麽說她?!葉織,你還有沒有良心?”

葉織嘲諷地看著他,“翟思洛不也是你的親兒子嗎?你看看自己是怎麽對他的!我忘了,你跟我媽本來就是同一種人,要不怎麽會搞到一起呢?那句話怎麽說的,□□配狗——”

他話音未落,臉頰便一疼,竟是翟鵬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這個畜生!連生母都能侮辱!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翟鵬被他氣得不輕,臉都白了,指著他的手指不住的發抖。

兩個警察剛聽完嫌疑犯的狗血身世,還在震驚中,也沒顧得上在翟鵬動手的時候拉住他。見翟鵬氣得搖搖晃晃,站都站不住的樣子,高個警察怕他出什麽事,連忙扶著他的胳膊。

“翟先生,話說的差不多了,就趕緊走吧。”

“我還沒說完呢。”葉織自己操控著輪椅,往翟鵬那邊挪去。他的目光極冷,又帶著尖銳的諷刺和歇斯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