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山

鳳瑄心事重重,就這樣望著厲扶仞發了好半天的呆。

又想起裘子晉刺厲扶仞的那一劍,鳳瑄頓了頓,面色沉重的低頭,去解厲扶仞的衣服。

鳳瑄一心擔憂厲扶仞的傷勢,解的十分用心,敞開衣服,扒到肩胛骨處,仔細確認了傷勢。

傷口雖然猙獰,好在血是止住了。

鳳瑄的視線不免落在其他袒露出來的部分——密密麻麻,新傷舊傷,沒一處好皮肉。

他不免想起了上次給厲扶仞上藥的時候,少年單薄瘦弱的身體上,遍體鱗傷。

鳳瑄捏住厲扶仞衣襟的指尖不斷收緊,眉頭緊鎖,向來亮晶晶的眼睛裏,此時也失了光彩,如暮色般暗淡了下來。

鳳瑄癡癡的保持著這個動作,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厲扶仞漆黑無光的視線。

鳳瑄頓時慌張松手:“不是。”

他解釋:“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你的傷勢。”

然而他動作間,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厲扶仞的傷口。

厲扶仞還沒反應呢,鳳瑄自己臉上率先一白,他連忙又俯身,雙手虛虛的扶在厲扶仞的身旁,緊張不已:“沒事吧?”

厲扶仞眼睫微垂,唇色蒼白一片,盡管努力想讓自己聽起來無礙,語氣重卻帶著掩不住的虛弱:“嗯。”

他動作略顯緩慢的攏起衣服,輕描淡寫道:“別看。”

厲扶仞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鳳瑄的情緒頓時決堤般洶湧而來。

厲扶仞看了一眼便知道情況不對,他問:“你知道了?”

鳳瑄強忍著酸澀的眼眶,說話的聲音憤怒卻又帶著哭腔:“他怎麽能這麽對你。”

鳳瑄的拳頭攥的死緊:“他們都說,你是天生煞體,是魔修,可分明裘子晉才是大魔頭,最該被懲罰的那種,憑什麽要你承受這一切……”

鳳瑄只覺得眼眶又酸又熱,眼前的世界隔著水霧般一片模糊,心間仿佛有一團怒火在燃燒。

一只微涼的手卻在此時,輕柔的從他的眼角掃過,撫去了他眼眶中的淚水。

“別哭。”厲扶仞虛弱的語氣重又帶著不容拒絕之意。

鳳瑄愣住了。

“我不疼。”

所以你不要為我哭。

厲扶仞語音落下的下一秒,鳳瑄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決堤般吧嗒吧嗒,一滴一滴,無聲的砸了下來。

怎麽可能不疼呢?

鳳瑄心仿佛被揪起來般難受不已,他淚眼婆娑的回想起從前悔過崖裏,厲扶仞一個人咬牙苦撐,就算痛死了也不肯吱聲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鳳瑄不願意厲扶仞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模樣,手背擦掉淚水,哽咽不已:“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啊……”

鳳瑄瞥開臉,倔強的不願意流露出脆弱。

“痛的話,你要說出來啊……從前沒有人會幫你,但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分擔。”

鳳瑄咬著嘴唇,努力壓住自己的哭腔:“所以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他這模樣,好像厲扶仞不答應,下一秒就要馬上哭出來。

饒是誰看了鳳瑄的模樣,都不忍心讓這樣的小美人難過。

“好。”厲扶仞聲音暗啞道,“我答應你。”

鳳瑄的情緒這才終於逐漸好轉過來,清醒過後鳳瑄很是覺得丟人,兇巴巴的拽著厲扶仞的衣袍擦臉。

“裘子晉總是取你的血嗎?“鳳瑄問。

“嗯,每月會取上數次,時間和次數都不定。”

鳳瑄又想起裘子晉寢宮裏密密麻麻的血陣,心下發麻:“裘子晉分明用的是邪術,你再待下去,遲早有一天,裘子晉會殺了你為血陣獻祭。”

鳳瑄忽然冷靜下來:“我們必須找機會離開。”

他明亮的雙瞳堅定的望向厲扶仞:“上次我問你願不願意走,你說不願意。”

“這次我再問你,你的答案會改變嗎?”

厲扶仞眼睫微顫,片刻後,傳來他虛弱卻又分明堅定的聲音:“會。”

……

衡永思給鳳瑄捎來一封信。

信上提及新生弟子的下山歷練,並且詢問鳳瑄,是否願意和他組隊。

鳳瑄帶著這封信,找上了裘子晉。

裘子晉正端坐在殿中,仔細的擦拭著手中的寒水,看到來人是鳳瑄,才掀起了眼皮。

但也僅僅只是一眼。

裘子晉漫不經心:“又是為了厲扶仞而來?”

不待鳳瑄回答,他便自顧自的有氣無力的答道:“他死不了,修養一些時間便好。”

誰知他話音未落,便聽到鳳瑄否定:“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

裘子晉聞言,終於來了興趣,收了劍,支著下巴,難得好興致的正眼瞧來。

“哦,這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語氣不明,“說說看,是什麽事。”

鳳瑄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弟子今日前來,是想詢問萬年寒氣相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