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答謝

鳳瑄臉色煞白,渾身無力的蜷縮在地上。

他心想,今晚厲扶仞的禁錮就要解除了,厲扶仞肯定還需要他,他現在得馬上趕過去。

但沒多久,他便再沒有心思管厲扶仞了。

體內仿佛成了戰場,一火一冰兩股氣息,此時正難舍難分的激烈纏鬥著,不共戴天般叫囂著想要把對方徹底吞噬殆盡。

鳳瑄只覺得軀殼仿佛被劈做了兩半,一半被置於沸騰的巖漿中,另一半則被置於萬年冰潭,時而寒時而熱。

冷汗迅速浸透了鳳瑄的衣衫,他嘴中流露出些破碎的不成字的呻吟。

體內的骨肉,好似一寸一寸的被敲碎、斬斷,成了灰還要被來回反復的碾磨,重復著這個動作,輾轉反復。

一會,又好似千萬只冰針,細細密密的往你的四肢、皮肉、血脈裏紮,一針又一針,永不停歇。

每當鳳瑄覺得這已經是最疼苦的時候,認為再不會有更難受的程度了,下一刻,又一陣更折磨人的痛楚又叫囂著洶湧上來。

好痛、好痛、好難受……

鳳瑄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翻來覆去的只剩下這幾個字。

又黑又冷,鳳瑄不止一度的覺得自己要死了,但身上各處的痛楚卻又明明白白的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這樣痛苦的活著,還不如下一秒就死去。

到最後,鳳瑄只會來來回回的喊兩個字:

“師…父……師、師父……”

聖潔的月光如水般穿透窗縫,灑落在少年身上,長夜漫漫。

……

太陽升起的瞬間,鳳瑄如鴉羽般卷長卻淩亂的睫毛顫了顫。

體內的異相已如寒潮般退去,又重新恢復尋常,昨晚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噩夢,但渾身各處傳來的痛楚不斷的提醒鳳瑄這不是夢——他的身體出了問題。

然而此時的鳳瑄卻無暇顧及自己。

他忍著痛楚翻身而起,一把拉開門,陽關頓時照了鳳瑄一個滿懷,但鳳瑄卻皺起了眉頭。

忠靈鳥陪了鳳瑄一整夜,此刻見鳳瑄起身,便擔憂不已的嘰嘰喳喳,卻被鳳瑄虛弱的撈入懷中:“走,我們去找你的主人。”

裘子晉說,月圓之夜便會解開厲扶仞的禁錮,不知道,昨晚厲扶仞情況怎麽樣了。

鳳瑄面色蒼白的趕到悔過崖時,悔過崖已經空空如也,人去樓空。

可厲扶仞的令牌還在他身上,除了紫雲峰,厲扶仞還能去什麽地方?

興許是被裘子晉帶回去了吧,鳳瑄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而後又匆匆往弟子學堂趕。

他上次已經說過今日會去學堂,他怕今日再不去,學堂長老不滿。

等到他風塵仆仆、踩著古鐘聲趕到學堂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厲扶仞。

厲扶仞重新換了一身高領黑衣,絲毫看不出受傷的模樣,神情尋常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已經來了多久。

然而更讓鳳瑄感到意外的,是厲扶仞坐著的人。

這個人鳳瑄並不陌生,甚至昨日還在悔過崖見過,正是白樂榮。

鳳瑄頓時腳步一頓。

還是白樂榮率先發現了鳳瑄,眼帶驚訝的點頭示意道:“這麽巧,鳳瑄你今日也來學堂了?”

厲扶仞聞言望來,鳳瑄頓時回過神,稍拘謹的勾了勾唇角,聲音虛軟:“唔,是的。”

他解釋:“我缺課的太久,長老已經在催了,傷好了馬上就過來了。”

白樂榮了然的點頭。

鳳瑄便自顧自的在厲扶仞身前的位置上坐下了。

白樂榮又驚訝道:“我說呢,難怪你們關系這麽好,原來學堂裏坐在一起呀。”

他一邊說著,視線在鳳瑄和厲扶仞之間來回掃。

厲扶仞微垂眸,沒有說話。

鳳瑄便回過頭,自然的點頭道:“嗯,我一直坐在這裏。”

他望著厲扶仞解釋:“但他後來一直沒來上課,所以可能不知道。”

白樂榮便笑道:“原來如此。”

不知為何,自上次問路後,鳳瑄總覺得這個白師兄有些怪異,他下意識的不想和白樂榮有過多的接觸,便也不欲多言。

才準備轉過身,卻聽厲扶仞忽然開口:“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鳳瑄本就生的白,如今更是帶著一種接近於病態的蒼白,唇色也淡的過分了些。

鳳瑄心下詫異,震驚於厲扶仞居然也會關注他的神態,他一直覺得厲扶仞誰都不放在眼裏,除了白樂榮,和夢境裏的小孩。

但“我這是為了救你受的傷”,這樣的話,鳳瑄卻不願意讓厲扶仞知道。

鳳瑄搖頭,語氣盡量輕松:“沒什麽,就是昨晚做了一場噩夢。”

厲扶仞也淡淡的應道:“嗯。”

提起昨晚,鳳瑄按耐不住的詢問:“你昨晚在哪兒?”

厲扶仞擡眼:“昨晚你去找過我?”

鳳瑄想解釋自己和裘子晉相遇的事,礙於白樂榮在場,又不好開口,只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