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城大猛一

此時，李玨正在佛堂內禮佛。

李玨給佛像上了一炷香後，便閉眼跪坐在佛像前一言不發。

沈竹已經很久很久沒叫過他阿玨了，小時候沈竹住在賢王府時常常這麽叫。

二十年前沈竹初到賢王府。

那時李玨才九歲，再穩重也只是個孩子，聽說有個和他同齡的夥伴來心裏便有了一些欣喜。

更沒料到，之後會收到了沈竹親自寫的拜帖。

那時九歲的李玨還不懂什麽是人如其字，只是單純的驚嘆拜帖上的一筆好字。

文人間默認世上有兩樣東西不能學，一是李太白的詩，二是宋徽宗的字。

因為大多數人沒有二人的氣度，最終畫虎不成反類犬。

其中，宋徽宗的字是受薛稷的影響練成的。

而這封拜帖中，字裏行間中已有了薛稷的風骨。

這麽難的字，沈竹並沒有寫走樣。

少年意氣，疏朗瘦勁。

不愧是沈老侯爺教導出來的孩子，想來定是文采斐然。

比起一群掏鳥蛋抓泥鰍的熊孩子，李玨自小就文采出眾，又比其他孩子多了些秉節持重。

雖然與其他人相處的還算和諧，但總是跟不上他們調皮搗蛋的節奏，缺個人能和他談詩詞歌賦。

作為同齡人中同樣有文采的沈竹，恰巧就是李玨一直需要的同伴。

不由自主的，李玨心裏悄悄升起了一絲與平日穩重不符的期待。

沈竹來的那天，李玨一早就等在院子裏。

等著沈竹拜見完父母來見他。

那一天早上他的心幾乎都是吊著的，他期待著，忍不住地想沈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直到傳話聲響了，李玨這才看見從長廊裏過來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逆著光走來，李玨第一眼看不清他的樣貌，只能看見他身後隨風而動的紅色鬥篷，和左耳上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的耳珰。

那個耳珰隨著少年篤定的步子晃動，一閃一閃的發光，閃得李玨甚至有些睜不開眼睛。

即使沒看清臉，李玨莫名就感受到了那人身上有一股氣質，那是專屬於少年的意氣風發。

不愧是沈老侯爺教出來的孩子，是個如他這幾天所想的少年。

期待許久的李玨心裏高興，但他一向遵守禮節。

更不能在第一次見面失了禮節，給人留個不好的印象。

心裏想著，李玨上前兩步，正要擡手行個端端正正的禮。

沒想沈竹一路進院，直接快步走到李玨面前，一把握住了李玨的手腕。

李玨出乎意料的驚了一下，擡眼去看沈竹，一眼撞上了沈竹水杏一樣盈盈發光的眸子。

李玨這才看清沈竹的臉，很明艷的長相。

而左耳的耳珰也在這一下看清了，是一只赤金瑪瑙的耳珰。

和沈竹的長相很搭，很漂亮。

沈竹似乎沒發覺到李玨在看他，一臉雀躍地問道：“你就是阿玨吧？我是沈竹。”

阿玨……

李玨收回神色，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從來沒有人這樣無禮的對他，也沒有人這樣叫過他的名字。

他此時不知道是該把手收回去，還是該做些別的什麽。

他知道自己該為對方的無禮生氣，可是面對這麽熱切的表情，好像生氣也不大對。

一個不知所措，耳朵不自覺的爬上一抹紅暈。

他突然想到，父親告訴過他，沈竹在西北長大，不重禮節。

沈竹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勁了，先收了手，但沒尷尬。

反倒是拽著李玨的袖子，沖他眨了眨眼，不見外地撒嬌道：“阿玨，我一路過來行了幾十個禮了，拜完皇上拜王爺，拜完王爺拜王妃，跪都跪累了。

好哥哥，你擔待我一下。”

沈竹小李玨兩歲，是該叫哥哥。

李玨看沈竹初來乍到，應該慢慢學。

況且他長沈竹兩歲，理應照顧沈竹。

這麽想著，李玨便不輕不重點了個頭就應了。

那時候單純的李玨還沒經過世事的毒打，沒想到沈竹根本不是不懂，就是缺德。

有了他這第一次的縱容，日後的沈竹都要把他院子裏的瓦都揭了。

之後的日子太亂太多，但是過了那麽多年。

沈竹每次做錯事，撒嬌求饒，一遍一遍叫他阿玨的日子，他還是歷歷在目。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李玨的思緒。

侍衛在門外道：“殿下，九公主來了。”

李玨緩緩睜開眼睛，並沒有做什麽多余的動作，只是淡淡道：“先帶公主去見見沈竹吧，他們兩個也許久未見了。”

沈竹也在屋內盤算從前的事。

從前的李玨可以說是整個汴梁城裏最溫和明禮的世家公子，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就是這樣的君子楷模，沒人想到他被權力蒙蔽雙眼，殺了自己保皇黨的父母，助現在的皇帝登基。

更沒人想到李玨會背叛和沈竹十年的竹馬之情，為隔絕軍隊得獲朝中情報，扣壓輜重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