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見慣了荒郊野嶺的寂寥,此刻馬車在大街上走著,隔著車窗就能聽到外面的喧囂熱鬧。

阿鳶終於忍不住,悄悄掀起車簾一角。

數丈寬的青石主道,筆直往前延伸,一直到視線看不到的地方。

街面上熙熙攘攘,不僅車馬甚多,就連人流都格外密集,頗有些摩肩接踵的盛況。旁邊的街道林立著一間接一間的店鋪,茶館酒樓是最常見的,成衣鋪、糕點鋪、首飾店,看得人眼花繚亂。

店鋪上懸掛著的旌旗,迎面招展。

小販沿街叫賣的吆喝聲。

成群結隊的孩童在街邊追逐玩鬧。

很快,他們進了一家門面極大的客棧。

要了幾間客房之後,店小二領著護衛們,把馬車這些趕到後面馬廄。

沈絳帶著阿鳶先回房間。

只是剛進了客房,阿鳶問道:“小姐,咱們什麽時候去找大姑娘?”

沈絳一愣。

“幸虧之前京城來送年禮時,我特地問了管事,文國公府的情況。聽說因為文國公老夫人的原因,如今國公府還有兩房沒分出去單過,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咱們要是去拜訪的話,見面禮得好好準備,萬不能因為咱們是從衢州來的,就讓國公府的人小瞧了。”

阿鳶說了一大通,沈絳聽的頭疼。

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去找大姐姐。

現在她是什麽,罪臣之女,旁人躲都來不及,何必上門討別人的嫌。

沈絳見阿鳶眼巴巴望著自己,只得哄她:“等我們安頓好了,再去拜訪大姐姐吧,免得國公府真把我們當成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阿鳶聽到這話,嘆了一口氣。

用過午膳後,沈絳讓卓定套上馬車,帶著阿鳶出門。

卓定親自駕車,一路往京城東邊。

京城一直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的說法。

長平侯府就在西城的觀兒胡同,卓定打小就學的行軍打仗的本事,腦子裏有本活地圖。他雖沒來過京城,可是京城的布局他卻了熟於心。

等到了侯府門口,就見往常威風凜凜的石獅子,此刻也落了灰。

朱紅包銅皮大門上,明晃晃貼著封條。

連門口長平侯府的匾額都被摘了,衰敗之感撲面而來。

哪怕沈絳曾夢見這樣的畫面,卻依舊不如親眼所見來的真實。

長平侯府真的被抄家奪爵,不復存在了。

沈絳掀著車簾,一言不發地望著對面的侯府大門。

阿鳶見狀,以為她是觸景傷情,勸道:“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吧。”

沈絳卻突然開口說:“卓定,從明日開始,你跟其他人四處打聽關於我爹還有侯府其他人的消息。”

她知道沈作明現在被關在昭獄。

那個地方,尋常人根本進不得,更別說探監。

侯府還有不少舊人,很多都是跟著沈作明征戰漠北的舊部,情誼非同一般。

卓定坐在車架上,隔著車門應道:“屬下遵命。”

*

晚上入睡前,阿鳶忙著將自帶的幹凈被褥換到床上。

沈絳見她忙來忙去,吩咐道:“不用這麽麻煩。”

阿鳶立即說:“那可不行,他們幾個都是大男人不講究這些,小姐您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可不能睡這硬炕臭被。”

沈絳不在意道:“如今我已經不是侯府的小姐了。”

這話讓阿鳶手上的動作頓住。

許久,小姑娘扭頭看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倔強:“只要我手腳沒斷,就不會讓小姐受一丁點委屈。”

沈絳本意是想讓她盡早適應。

往後,她的身份再不是養在深閨的矜貴千金。

衢州雖是小地方,但沈絳的吃穿用度一應照著京城裏的大姐姐她們。

她過了十六年的侯府嫡小姐,金尊玉貴的日子。

連她身邊阿鳶這個大丫鬟,往日都未曾做過重活。

沈絳搖頭:“如今連偌大的侯府都被抄了家,我們何苦守著這點矜持。”

或許是那場夢境裏,沈絳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反而比別人,更容易接受長平侯府落敗的事實。

畢竟命都沒了,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麽用。

阿鳶今日卻格外倔強,她說道:“奴婢就是伺候小姐的,哪有讓小姐委屈的道理。”

此時見阿鳶更認真鋪著床,沈絳不說話了。

隨她去吧。

想到這裏,沈絳心底自嘲一笑。

她這個侯府姑娘,倒是挺快適應了現在這個落敗千金的角色。

‘死’過一次的人,果然不一樣。

*

阿鳶鋪完被子後,又拎著水壺出去打水。

誰知沒一會兒,她拎著熱水回來。

“原來這裏熱水都得花銀錢現買,京城的客棧還真是想著法子撈錢。”阿鳶小聲抱怨。

說起銀子,原本正在寫東西的沈絳,不由擡起頭。

阿鳶替她倒了一杯茶,探頭過來:“小姐,你這些天都在寫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