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諸君此去,可能連性命都會丟在那裏。”

她雖然感動眾護衛的不離不棄,卻並不天真。

京城對尋常百姓來說,或許是人人向往的繁華之地。

這裏住著大晉皇朝最貴尊的一群人,是周邦國上列心中的上朝天都。

可這裏也是最爾虞我詐的地方。

況且父親如今深陷囹圄,她這個罪臣之女,只會成為別人眼中的魚肉。

卓定擡頭,漆黑眼眸盯著她:“永隆七年,我父親戰死在烏倫河,我母親帶著我艱難度日,是侯爺將我們母子接到衢州照顧。我在沈家學的一身本事,就是為了保護小姐安危,如今侯爺出事,我豈有棄小姐不顧的道理。”

“屬下也是,屬下爹爹是永隆十一年戰死的,被侯爺挑中到小姐身邊,才習得這身武藝。”

“三小姐,不要趕我們走,當年我爹隨著侯爺戰死都不怕,我這個當兒子的,哪有遇到這麽點小事就逃跑的道理。”

沈絳站在門口,聽著這一聲聲懇求。

直到卓定又說:“三小姐,兄弟們都知道您進京想要幹什麽,您是想要救侯爺。我們也是,我們都不信侯爺貪功冒進,侯爺征戰沙場這麽多年,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們都不服,我們也想救侯爺。”

“屬下們人微言輕,甘願小姐驅使,哪怕做個跑腿打探消息的也好。”

沈絳看著眼前這群少年郎們,最大也不過剛及弱冠。

他們長於沈家,學於沈家,從小到大耳邊聽著都是父輩們征戰沙場、抵禦外敵、護我河山的熱血故事。

他們雖都不姓沈,可是一身忠骨,卻早已經刻入骨髓。

曾經沈作明是他們心目中的戰神,這十幾年來,因為有沈作明的存在,才讓北戎各部無法踏進大晉邊關一步。

可如今這個戰神卻敗了,不僅慘敗,甚至還被背上了那樣的罵名。

這一路上,並不是只有沈絳一個人聽到沿途那些對沈作明的責罵和詆毀。

他們同樣也聽到了。

這些少年郎們知道沈絳進京目的,他們也想去拯救那個心目中的戰神。

“好。”沈絳溫柔而堅定。

她心頭猶如被猛烈地撞擊著,一圈又一圈蕩著漣漪,她朗聲說:“我們雖都不是行伍之人,但是我父親與諸位的父親,乃是軍中袍澤。從今日起,我們雖為主仆,但我視諸位為我袍澤。”

眾人齊刷刷的擡頭望著沈絳。

誰都沒想到這樣人比花嬌的三小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離開之後,沈絳輕輕關上房門。

時至今日,她似乎明白父親當年的安排。

說起來,沈絳的身世也頗為曲折。

她乃是長平侯府的嫡出小姐,卻從剛出生便得大師批命,說她命格多舛,不適合養在京城這樣的貴重地界。

若想平平安安活到及笄,需得將她養在有山有水之地。

沈作明的祖籍衢州,倒是一處山青水綠的好地方。

於是她打小一直養在衢州,從未去過京城。

年幼時,她每月最期待的便是從京城送來的東西,有阿娘和姐姐寫給她的書信。

那時候她盼著能讀書認字,這樣就能自個讀懂阿娘和姐姐寫的信。

她雖有父母和姐姐,卻仿佛被遺忘在衢州這小小的地方,這裏是困與她的囚籠。

到了她懂事後,那些攀附著長平侯府的沈家族人,雖也恭敬待她。

可孩童打打鬧鬧時,難免會鬧出嫌隙。

於是便有閑言碎語落在她耳中。

“她算是什麽侯府嫡小姐,侯府受寵的小姐都生活在京城裏。”

“就是,還在我們面前擺小姐架子呢。”

“我娘說了,是因為侯夫人嫌她是個女孩,生她時候傷了身子,不能再養兒子,所以才一氣之下,把她丟在祖宅。”

稚童之言,雖傷人,卻最是真實。

沈絳年幼時,也不能理解,為什麽爹娘只因為所謂的大師,一句莫須有的批命,就將她丟在天高路遠的衢州。

直到那年,那個穿著黑甲的男人沖進院子裏,雙手將她高高舉起。

“這便是阿絳,我的小女兒嗎?”

那是沈絳第一次對沈作明有記憶,她就記得那雙寬厚溫柔的大手,將她抱在半空中,暢快的轉著圈。

他問:“阿絳,怎麽不叫爹爹。”

他轉了一圈又一圈,逗弄著她。

終於小女孩抿著的嘴角,輕輕松開。

“爹爹。”

而在這個望山縣的小客棧中,她突然明白了沈作明留給了她什麽。

手握重兵的權臣,古往今來,下場都不會如意。

終究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或許爹爹就是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他護佑她平安,讓她遠離那些權謀人心。

在京城八百裏加急消息傳來後,在看見大姐姐信上對她的叮囑後,沈絳把自己鎖在房中,一個人待了好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