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各有各運

又被迫聽了人隱私的樓明玥多少有些無奈, 好在他和這家人不太熟,也不懂他們這彎彎繞繞的內情和關系。

本要回屋,發現房間裏李姑姑和丁平聊到動情處, 正悄悄抹淚, 樓明玥不好打擾, 只能繼續留待原地。

這時,隔壁又來了對夫妻,一進門對著那番伯竟是要拜,被急忙攙起後哭著說自己遠道而來, 只為求道公佬救人一命。

原來他們有個孩子剛二十的年紀,在M城工作, 十天前在一工地上出了意外, 送醫急救在特護病房燒光了錢卻至今未醒,二人實在沒法,聽人說明會村的道公佬本事極大, 遠近聞名,便死馬當活馬醫的多方打聽找到了村裏。

想是這類來訪者不少,番伯已見怪不怪,他沒說行與不行,只瞧著那丈夫幾眼後問了幾個問題。

“在M城南邊那處工地?喝醉酒爬上頂樓, 失足摔了下去?”

那丈夫本僵著表情一聽這話渾身發抖,道公佬問的細節他們剛並沒提起, 眼前人卻一見便知,他頓覺真遇到了高人, 面上不禁顯出喜色, 以為兒子有的救。

番伯下一句卻邊搖頭邊說:“命丟不了,但也醒不過來了。”

這話讓兩人沒法接受, 那婦人哭得撕心裂肺不願罷休,怨兒子年紀輕輕得此遭遇,又怨道公佬狠心,竟看著他們傷心也見死不救。

剛紮竹船的兩個村民要把他們拖走,被番伯阻了,番伯由著她哭夠了才說:“他這條命已經是被人救下的,不然摔下去當場就沒了。”

這話卻讓那婦人懷疑,一下收了眼淚:“被誰救的?那天送到醫院的就我兒子一個,被救了他還能是這可憐下場?那救人的怎麽沒死沒傷?現在還跑沒影了?”

番伯道:“你怎麽知道他沒死沒傷?”

婦人一愣,漸漸翻臉,顯出怕被訛上的警惕來:“你這老頭簡直莫名其妙,救人沒本事,空口白話倒扯東扯西,你這安得什麽心?是要我們拿賠償金嗎?誰給介紹的騙子,故弄玄虛胡說八道!”

話落推開兩旁村民就怨懟著離去,倒是她男人,凝立原地,面帶遲疑。

番伯見此,也沒生氣,只輕輕叮囑他:“你得勸著你老婆點,強求的話,連昏著的命都要送了。”

那丈夫猶豫:“真……真有人救了我家娃兒嗎?”

番伯說:“你有心可以多去那出事的工地打聽打聽,總有人瞧見的。”

丈夫:“那……那他人可還好?活著吧?”

番伯嘆氣,竟不語。

又發現那丈夫也扭曲了表情時,番伯才道:“算活著,以後也會好的。所以沒人要你們的賠償金,只是你既然知道了這恩,你可以不報,但不能忘了這情,也不能不信。”

說完,不再管對方是何想法,讓身邊人送了客。

待院裏復安靜下來,有村民見道公佬取過水煙只抽不語,像怕他被氣到了,上前小聲寬慰起來。那人和番伯長得有八分像,該是兒子。

番伯聽了只淡淡的笑:“我是嘆,不同人不同命。”

兒子說:“我知,你同我講過,有人命薄,有人命重。”

番伯點頭:“九成九的人命薄,受一點災啊難啊,魂就飄沒了,偏有那萬裏挑一的人的命,又貴又重,不到壽終正寢,中途再傷再痛,即便斷了氣,只要那殼子沒壞透,魂飛一圈還能回頭,誰都拖不走。”

“其實要救那倆夫妻的薄命孩子也不是沒辦法,找個命重的替他兜著,原殼子能用就在原殼子裏活,原殼子用不了壞了,辦場法事,再給他找個新殼,然後讓那命重的就近陪在身邊整一年,什麽苦的難的都幫他擋下,人自然能好過來。但人家命重的可不欠他的,沒道理被這樣耗。所以說,各有各運,勉強不得……”

話說完,番伯又抽了口煙,慢慢向隔壁轉過了頭去,一眼對上了籬笆這頭目瞪口呆的少年。

不知是早知有人在這裏,還是村野高人的處變不驚,番伯磕了磕那竹制的水煙筒,朝此悠悠一笑。

大概是覺得樓明玥長得小,番伯像跟個孩子說話一樣:“你也有問題要問嗎?”

剛那通言語著實讓樓明玥大開眼界了,可自小受的教育又讓他不至於真信,更多的全當是自己瞧了場農村神話劇。

樓明玥搖搖頭。

欲走,卻又忽然轉身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或者有神嗎?那半夜出現在我旅館房間裏的,是鬼還是神呢?”

總算和李姑姑寒暄完的丁平剛走進院裏就聽見這一句話,差點沒嚇得被隆起的土坡給絆死。

丁平:“什、什麽啊?”

被他聽去的樓明玥有些心虛,又見那番伯笑看著他,索性把前幾晚夜半遇到的詭異動靜老實說了:“我不信那些鬼怪之類的東西,但是卻又很奇怪,沒法用科學解釋。”

丁平對他刮目相看:“小少爺,你不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