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記憶鑰匙

從學校回家, 在流動市場被人遠遠叫住了。

祝微星看去,發現是土匪軍團,鄭照文和賴洋不在, 其他人正坐在一處大排档前吃炒菜。

祝微星走過去, 被他們熱情邀請共坐。

姜翼也在, 面前放了杯啤酒,地上還倒了七八瓶,顯然這夥人正喝到上頭。

祝微星雖沒吃飯,但也沒興趣和他們喝酒, 搖搖頭要走,忽見姜翼往桌上丟出個東西。

祝微星一看, 自家的塑料飯盒。

這人吃飯怎麽還帶這個?

又見姜翼對一邊小凳努努嘴。

祝微星懂了, 不坐飯盒不還他。

這裏是幼兒園食堂嗎?

還是坐了。沒辦法,飯盒質量很好,舍不得。

阿盆問祝微星吃什麽。祝微星點了碗小餛飩。

手腕忽被人抓住, 一翻,露出袖口一破洞,還挺新,像剛撕出來的。

面對火眼金睛滿眼詢問的姜翼,祝微星收回被他抓著的手, 解釋:“下課的時候不小心被教室門把勾破了。”

其實是他剛才在小教室遇見個不知名男生,旁聽了琴就莫名追問他是誰, 沒得到回答,就拿出手機電筒想照祝微星的臉, 祝微星被那亮光刺得一避, 黑暗裏不小心被門把勾破了衣服。

音樂樓正好有巡察老師路過,為避免被盤問為何這麽晚還沒離開, 祝微星沒管那男生,甩開對方先一步匆匆走了。

估計就是個路過又好奇心重又沒禮貌的無關人士。

祝微星沒放心上。

他的小餛飩上了桌,吃了幾口,褲腿摩擦,一只毛茸茸的大腦袋從桌下探了出來,呆呆的看著他……的碗,兩只斜眼裏充滿期待。

大款原來也在,吃飯的時候帶狗,往往狗受罪,人更受罪。

祝微星有些不忍的看了眼大款,又去看姜翼。

姜翼冷酷無情一伸手,將狗頭摁回了桌底。

管曉良解釋:“罰它呢,大概在外面野太久,一回去不習慣,昨天給老姜哼哼唧唧了一夜,吵得有大媽不敢上姜家抗議,只敢把投訴信悄悄塞汽修店裏。”還挺可憐。

管曉良打呵欠:“大款昨天是叫狠了,我他媽也被吵醒好幾回,那小蚊子嚶特別刺心,我睡著了也總以為哪裏輪胎漏氣,害我做一夜夢,打了一夜的氣。”

他租的小間在四號樓,離姜翼不遠,就羚甲裏這隔音,夜深人靜家家有份別想獨善其身。

見祝微星意外,管曉良更奇怪:“我半夜起來看,我們款爺就朝你家方向拼命在喊,腦袋都拱出紗窗外了,你一點不知道?”

祝微星扶碗的手一頓,看桌下一臉無辜的大款,看他無動於衷的主人,忽然明白了什麽。

“我……睡熟了。”祝微星說。

管曉良佩服:“這都能睡那麽香?真人不露像!”

“也做夢了?”姜翼忽然問。

祝微星同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老實道:“做了。”

管曉良好奇:“說說。”

祝微星說:“去了個有錢人家裏,大花園,大房子,滿室的樂器,滿室的古董,卻只有我一個人。”

阿盆捧場:“哇。”

管曉良符合:“嚯。”

姜翼喝酒:“主人呢?”

祝微星垂眼:“我就是主人。”

阿盆恍然大悟:“難怪舍不得醒。”

管曉良笑問:“您這投胎成了哪家豪門公子?”

祝微星竟還真答:“不記得名,只記起了姓。”

阿盆:“莫不是姓燕?”

姜翼擡眼。

祝微星和他對視,一字一句:“我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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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姓樓,家境優渥,住在一幢老別墅裏,曾有家人四五個,會小提琴會鋼琴,或許還會些別的弦樂器。不知名,不知年齡,不知地址,不知職業,不知死活。

一個夢下來,僅得以上這些信息。

真正得知自己不是自己,是另一個人,或許早有心理準備,祝微星比預想中顯得更冷靜。

倒是姜翼,從排档回來,在樓下聽了祝微星坦白後,沉默地抽了根煙,輕輕罵了句臟話。

“所以呢?你準備怎麽樣?”姜翼問,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言語像含在嘴裏,顯得呢喃。

他給出意料中回答:“找到我自己。”

姜翼笑:“想變回去?變有錢人?”

祝微星問心無愧:“我想變回去,也因為我本就該是我,和有沒有錢沒關系。但一切現在言之尚早,或許我早就死了,借屍還魂而已,或許還活著,但也變不回去。在沒得到選擇權前,我至少想要知情權。”知道自己是誰的權利。

姜翼看著他,又點起一根煙,笑了笑,未言。

對方笑裏難得沒有諷刺,很淺一個,有些模糊有些晦昧,祝微星沒懂。

……

第二天去了學校,祝微星今天沒長笛課,他去旁聽系裏的弦樂選修課。

辛蔓蔓對他的到來很意外。祝微星對教室的熱鬧更意外。這課多理論,講弦樂歷史,講研究發展,甚至講樂理純律,生澀枯燥,還以為學生很少,結果竟坐了九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