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談(第2/3頁)

被誇獎,姜翼眉毛又微微起飛,卻沒把贊美全受,而是道,“你怎麽不反過來想,我能看見,是你希望被我看見?”

祝微星一愣,竟沒馬上反駁。

他希望嗎?

現在說不好,但剛到羚甲裏的自己該不至於吧。

姜翼卻不聽,仿佛認定這答案,翹起二郎腿。

祝微星放棄爭辯,問:“你不怕我?”

姜翼竟然點頭:“怕。”

祝微星睜大眼。

姜翼:“怕哪天風大點,把你吹跑了。”

祝微星:“……”

蜷起的手和腿松泛了些,祝微星輕輕抻開,倚在了姜翼的枕上。

“在想人吹沒了怎麽回來?放心,我家有吸塵器,雖然舊了點,也能逮住你。”姜翼絲毫不覺這話題敏感,專挑他痛處戳。

祝微星躺在那,用大眼睛瞪他,瞪了會兒才輕輕垂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我,算不算還活著?如果我不是我,我又是誰。”

目前已知,他能夜半遊魂,同時心跳和腦波都停止,就好像離了魂肉體已死。這異常應該從他住院失憶開始,所以他還是祝微星嗎?是的話,這異象是為什麽?墜樓後的特異功能?死而復生?不是的話,自己從何而來,借屍還魂?真正的祝微星又去了哪裏?

“你說,我會不會真是孟濟?”祝微星忽然問,“我醒來的時間和他的忌日特別接近。”

姜翼匪夷所思:“如果你真是他,現在不該在我床上。”

祝微星:“?”

姜翼:“早嚇到床底去了。”以孟濟那窩囊廢性格。

祝微星不贊同:“若以此推論我不是孟濟,那也能推定我不會是以前的祝微星,如果是他在這裏,也不會只老實在床上。”怕要直接奔著身前人懷裏去。

姜翼眼睛亮了下,又立馬透出嫌惡,表情刹那復雜。

“他媽的,哪兒那麽麻煩。”

對祝微星的多思多慮,姜翼煩躁罵人了,用腳踢了踢身前擺放的手機,屏幕裏依舊開著遊戲。

“不就是你玩遊戲,不知道是登了自己已清空的老號重來,還是登了別人的老號重來?在沒找到新號前,你也就兩種選擇,一種繼續,一種Game over 。你選什麽?”

那麽亂一團毛線,被這家夥三言兩語總結得簡單粗暴,祝微星沉默。

可想想,又覺真就這麽回事。

祝微星當然不願意Game Over,他活得那麽認真那麽珍惜,每天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好容易攢點裝備就這麽沒了,4D小人怎麽舍得。所以,在沒找到原主,或沒找到他自己的老號前,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玩下去。

姜翼從他不甘眼神裏得到答案:“那不就得了。”

潦草得到結論,祝微星還有些懵。前一刻明明覺得發現這秘密的自己,世界傾覆天地變色,再處變不驚也無法馬上看淡消化,笑對人生。

然每次和眼前人閑話兩句,又會覺一切不過如此。在姜翼眼裏,世上像無大事,即便鬼神,即便生死。祝微星忽然好奇,他會有在乎到怎麽都放不下的東西嗎?那又是什麽。

而自己,行事總想盡善盡美,難免顧忌良多,可船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是眼下能做的僅此而已。

是了,若他每一步都走得盡心盡力,他就能問心無愧,不管他是祝微星還是誰。

祝微星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歪倒在姜翼的枕上,終於松緩了些精神。

問姜翼:“你真不睡?”

他身上還穿著病號服,斜仰姿態沒了往日矜束板正,顎下第一二顆扣已散,露出其下纖致頸項,削瘦胸膛,白膚細骨,像有人用水晶面皮捏得一籠糕,冰鎮後撒一層百合香,白裏透著淺粉的涼。

問完沒得回復,祝微星微微翻了個身,去看姜翼,發現對方盯著自己,便倦意上頭得問:“不睡嗎?”

姜翼牙關一緊,沒控制好力,在煙嘴上留下一道深痕。他伸舌添了添低頭道:“睡毛,老子要打遊戲。”

祝微星卻見他仍抱著那琴,主動道:“我想聽《小夜曲》。”

姜翼莫名:“什麽玩意兒?”

“舒伯特的《小夜曲》。”祝微星說。

“不會。”姜翼拒絕。

“巴赫的《小步舞曲》。”

“沒學。”

“莫紮特的《魔笛》。”

“沒聽過,還有誰準你點歌的?”

祝微星扁了下嘴,這些曲子都很適合古典吉他:“那你會什麽?”

姜翼生氣:“說了就學了那一首!”

祝微星不信,但說:“那你再彈一次。”

“我是賣藝的?你說彈就彈?”姜翼不配合。

“很好聽。”祝微星說,今夜的他特別老實直白。

姜翼捏著火機,欲點煙的動作一頓。眼皮翻了翻,最後還是把那火丟一邊,罵了句“麻煩”,手指重搭上了尼龍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