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病相憐(第3/4頁)

祝微星:“謝謝,那……現在練哪一首?”

這是太久沒來上學忘了老師姓啥也忘了學了啥?不會連長笛怎麽吹都忘了吧?

女生忍著沒翻白眼:“我和你之前沒一起上課,我怎麽知道你練哪首。反正我在練《山羊之舞》。”口氣不善,但沒忍住泄露一絲小驕傲。

祝微星有這曲子的記憶,不簡單,而自己還在吹笛頭……落後人家不知幾年的水平。

災難。

等到他把長笛取出擦拭準備後就更災難了,人家那管閃閃發光熠熠生輝,一看便質感滿格,他這個卻斑斑駁駁愈顯廉價可憐。

現在的祝微星可不會因為物質鄙陋就隨便自卑,但在專業問題上,撇去價格缺陷,他的樂器是缺乏良好維護才變這樣的,是他失職,祝微星應該慚愧。

又等了快十分鐘,門外終於走進一男人,三十多,不高,戴副眼鏡,瞧著挺斯文,一看就是文藝工作者。

祝微星和女生一起起身,喊:“陳老師。”

陳周陳老師對那女生笑,對祝微星不過淡淡掃了眼。

祝微星心說:果然。

“陸小愛,”陳老師坐下後點女生名,又點了一首練習曲,讓她吹,這是回課,也就是檢查作業。

這練習曲祝微星竟也知道,還知道很難。而陸小愛吹得很好,氣息綿長沉穩,姿態優美舒展,情緒飽滿到位,流暢完整的表現,和祝微星一個天一個地。他靜靜聽完,又聽陳老師分析講解,用詞專業,要求嚴格,祝微星跟不上節奏。

足足半小時後,陳老師才正眼看了過來。

“舍得來上課了?”一出口就是諷刺。

“聽你們夏老師說,你傷到頭把怎麽吹笛子都忘了?”陳老師開門見山,說完卻噗嗤笑了,“拍電視啊?人生如戲是不是?”

身邊的陸小愛投來驚駭視線,祝微星未語。

陳老師隨手翻譜,語氣溫和,言辭卻冰涼:“你們夏老師的意思,讓我給你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花心思從頭教起。不過呢……你這些亂七八糟的離奇經歷,我不信。因為你不是一個誠實的學生,也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撒謊、曠課、擾亂課堂紀律,惡劣前科不勝枚舉。再者,就算是真的,我也沒這功夫和義務,我教大學生,不教幼兒園,還做啟蒙教育。”

“不過作為老師,總要教你點什麽。今天讓你來,我個人想給你一點建議。那就是你應該直接放棄這個專業,轉去學別的或學理論都好,不要浪費老師的時間,和你自己的時間。”

話落,已做好對方會有激烈反應的陳周,卻只聽一句平靜詢問。

祝微星:“您覺得我學不會?”

“學得會學不會不是問題,也不重要。”陳老師一直看著面前的譜,連眼神都吝嗇給予,“我直截了當點,且當你失憶的借口是真,什麽都不記得的你從頭開始練?人家學小步舞曲、小協奏曲,你呢?笛頭吹響了嗎?長音練穩了嗎?就算都會了,能到聯歡晚會上走個過場大概就是你的畢業水準。有意義?別說專業路線,做個家教都難。”

“怎麽,覺得話不中聽?”未得應答的陳老師終於擡頭,出乎意料迎上一雙悠淡眉眼,不慌不怒,不急不苦,幾近漠然。有時聽眾的無動於衷,會比不贊同的態度更讓表達者不滿。

陳老師果然臉色愈冷:“忠言逆耳,我希望你有足夠的自我認識。你這樣的專業水準,占用一個藝術學院表演專業名額,以前就算了,現在還合適?傳出去會讓多少苦練多年藝考落榜的學生跟著不平?即便你自我評價過高,認為配得上繼續學習,但這分三六九等的圈子,挺過這一波,以你的天賦條件,能挺過下一波?”

說著,視線從祝微星的舊笛子上瞟過,眼含輕慢,言下之意,明了不過。

換做心志不堅或精神脆弱的學生被老師這樣毫不留情的數落,早就尊嚴掃地無言繼續,連一邊的陸小愛都不忍皺眉,同情的看著祝微星。

祝微星卻仍挺拔坐著,背脊不因一點自抑而輕折,眸光直白坦然,望著面前的為人師表不躲不閃。他沒自我辯駁,沒豪言壯語,更沒辱罵指責,他只是輕輕說了句。

“我交了學費。”

卻被陳老師認為是再度挑釁,有恃無恐。

他一下起身,指著門口:“交了學費又如何,我有權利教我認為值得被教的學生,你想學可以找別人,反正我教不了。現在,馬上,立刻,你給我出去!”

他嗓音一下拔高,走廊上沒人,但音樂樓的教室小而密集,門又沒關,這一聲出去,像大風天裏的塵,揚得鋪天蓋地。

被這樣驅逐,祝微星再堅持也沒必要留了。他整理好東西,在陳周惱怒的目光和陸小愛憐憫的視線中,提起笛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