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天子之怒!(第3/5頁)

“另,聽聞衍聖公孔洙下獄,臣等特來稟奏,以正天下視聽。孔洙者,本南孔之人,因為諂媚忽必烈,做出故意讓爵之舉,以名教之公器,私售邀寵。如今,更聞為元廷死心塌地,與宋奸留夢炎等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為蒙元掌控中原,視宋主為傀儡。”

“如此倒行逆施之舉,有傷聖人令名,以至於天下蒙羞。天子奪其爵位,正本清源,替名教清理門戶,實乃人心大快。然,孔洙乃是南孔之人,所作所為實於曲阜無涉,伏請天子明察。臣等奏請,革除孔洙宗譜,嚴肅族法。”

一口氣說完這些,孔治竟然出了一身大汗。

這麽說,既是撇清了幹系,也能將南孔排擠出去,重新拿回衍聖公爵位。

李洛微微一笑,環視眾臣和眾開封名士,“孔治所言,爾等都聽清楚了麽?”

眾人都是神色怪異,看向孔治等人的眼神都帶著一絲鄙夷。

這算什麽?

落井下石?窩裏鬥?見風使舵?骨肉相殘?

為了自保,為了爵位,這麽幹是不是太下作了?

忽然,韋素站出來說道:“孔先生,在下有疑問,請孔先生解惑。”

孔治一愣,“敢問足下是?”

韋素道:“關中京兆韋素!”

孔治拱手:“原來是韋先生,請問。”

“敢問孔先生,還有各位。”韋素掃了掃十二家主,“可通君子六藝否?”

孔治哪裏還不知來者不善?他頓時肅然道:“在下束發受教,習得詩書禮儀,經史子集。於書道,樂道,數道皆有涉獵,亦有小成。可唯獨禦道和射道,不曾學習。”

其他家主也都表示,不曾學習禦和射。

韋素點點頭,“孔子周遊列國,時值晚周,天下紛亂,道路不靖,屢遇盜賊野獸。可都化險為夷。諸位能為在下解惑麽?”

孔治回答:“先祖威武驍勇,精通技擊射箭,兼之門下弟子多驍勇虎士,是以盜賊野獸無可奈何。”

他雖然知道韋素這麽問沒安好心,也是明知故問,可也不得不如實回答,總不能說先祖感化了盜賊和野獸吧?這種話百姓會相信,可在天子和士子面前說,那就是丟份了。

韋素追問:“既然如此,那為何後來的讀書人,卻忘記了勇武呢?若無勇武,聖賢早就罹難於盜賊之手,或殞命於虎狼之口,安能周遊列國,教化天下呢?今日又何來名教之昌盛呢?”

“夫子只說仁義禮智信,卻唯獨不談勇,那是因為本身有勇,天下當時勇武過剩,私鬥頻繁。所以故意淡化勇。而不是夫子不重視勇。可時過境遷,為何就不談勇呢?勇武之重,事關華夏安危,為何就變成了不堪的匹夫之勇?”

“倘若名教尚武,士民不失血勇,無畏外戰,胡人安能荼毒中原?華夏百姓如此眾多,安能淪為犬羊?”

孔治苦笑,“其中緣由,卻不是臣子所能言。韋先生何須再問。”

韋素蘧然一驚,果然不敢再問。

李洛聞言也是眉頭一皺。

都說腐儒腐儒,懦弱不堪,以德報怨,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只知道讀書講道理。

可那是儒家本身的問題麽?

儒士在秦漢之時,仍然能拔劍而起,不失血勇。為何後面就開始懦弱起來了?就開始重文輕武,沒了血性?

那是因為統治者希望這樣。乃是弱民之舉。寧願國家有異族滅亡之危,也不想治下的百姓強。

典型的內卷思維。似乎,一直如此。

統治者需要儒教怎麽變,儒家就要怎麽變。

現在那些曾經自私自利的統治者死了,一個個王朝消亡了,可儒教也被他們變得面目全非了。

這是儒家能全部承擔的責任麽?

這難道不是統治者的責任?

儒家,只不過是個工具罷了。問題是,工具的主人們都死了,工具還在,那工具不背黑鍋,難道讓死人背黑鍋嗎?

韋素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扯下去,就是辯論幾天,也沒有結果。

他換了一個話題。

“在下還有不解。夫子強調華夷之辯,內外有別。理教提倡氣節,為何孔氏多次投降異族呢?既然失節事大,生死是小,為何要重生死,而輕廉恥呢?”

孔治深吸一口,“生死是小,失節事大。可還有更重於節操者。”

韋素冷笑:“請指教。”

孔治道貌岸然地說道:“重於節操著,教化也,天下也!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就是因為沒了教化。夷狄入夏,則華夏之,也是因為有了教化。”

“生死是小不假。可一旦死了,那麽教化夷狄之偉業,變夷為夏之偉業,又有誰人來完成呢?是以,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為了天下太平,為了黎民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