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篇日記一起下地獄吧。……

說實話, 與謝野被嚇到了。

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咒靈懷裏是什麽感受?

要讓與謝野來形容的話,那簡直不亞於睜眼看到饑腸轆轆的野狼蹲在自己床邊。

他並沒一眼就認出眼前的咒靈——那張臉已經不是對方生前的模樣了,要讓他認出來也確實太難了些。

可反應過來後, 與謝野也意識到了不對。

為什麽這只咒靈會與他的蝴蝶吊墜連在一起?對方身上那些傷疤是怎麽回事?脖子上的勒痕……又是怎麽回事?

一種猜想倏地破水出, 撞得他大腦嗡鳴不止。

來到這個時代後,太宰治給他講明情況時就提到過,他的蝴蝶項鏈中藏著詛咒。

只是那會兒他接收到的, 十年後相關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或許還得算上某種逃避心, 他便將這件事放在了意識最深處,不太敢去觸碰它。

如今傷疤被活生生地撕開,容不得他再將其忽視過去了。

這個最開始稱呼與謝野為“天使”的士兵, 這個將與謝野當做自己的弟弟來關心照顧的士兵, 這個在與謝野迷茫的那段時間給了他支撐的士兵……被與謝野一次次用異能力拖回地獄般的戰場, 就連對方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折磨選擇死去後,也沒有成佛解脫,是變成了陰森詭譎的詛咒。且根據太宰治提供的消息,對方作為詛咒被困在蝴蝶吊墜裏,一待就是十多年。

雖說與謝野的術式是大腦結構遭到改造後才覺醒的, 可對方如今的存在方式和面貌,讓與謝野心中震顫的同時, 也產生了深深地自我懷疑。

與謝野醒過來的事情, 自然被一直關注著這邊的伏黑惠人發現了。

看到他驚愕又不敢置信的模樣, 伏黑惠剛想提醒他, 讓他不要刺激到陰晴不定的咒靈。可是他的嘴巴剛張開,話還沒說出口,聲音就被與謝野接下來的動作硬生生地截住了。

只見與謝野伸出手, 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咒靈的面部。

那張臉實在是可怖,大片燒傷、燙傷印在上面,甚至小半張臉都沒皮膚掩蓋,露出了森紅的肌肉。如同野獸般尖銳鋒利的牙齒裸露在外,看得讓人不寒栗。青黑的血管在皮膚表面凸起,活物似的時不時跳動兩下,詭異至極。遊動的黑霧像小蛇一樣地在身周竄來竄去,更顯得它鬼氣森森。

“你會變成現在這樣……”與謝野腦中不停地閃現出青年生前俊秀的模樣,一股酸意沖上鼻梁,眼眶漸漸濕潤。

“也是被我詛咒的嗎?”

咒靈沉默著,並未給出回應。他只是伸出手蓋住了與謝野的眼睛,似乎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模樣。

“……”與謝野的嘴角拉扯出一抹不怎麽樣的容。

眼睛被黑暗籠罩住的瞬間,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立原死後那段被模糊了的記憶。

他瘋了一樣地對已經沒有呼吸的立原行急救,無數次地發動“請君勿死”。然而無論是森鷗外教授他的急救知識,還是他被人過譽為可以“起死回生”的異能力,都沒挽回對方的性命。

那個時候,外面的戰爭再次打響,醫護人員們顧不上安慰和開導精神恍惚的與謝野,就急匆匆地將他再次帶去滿是傷員的醫療大廳。

前往醫療大廳的路上,與謝野竟將抓著他手腕、身上穿著醫療服的護士姐姐,錯眼看成了一具活動的白骷髏。血液幹涸後留下大片暗色印記的走廊,黝黑深邃,長長的好像根本到不了終點。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味,更是讓他種被粘稠鮮血淹沒的窒息感。

他在黑暗中迷失,被無數枯骨拖著拽進無邊煉獄之中,被罪孽拖入血與恨的深淵。他再沒有一刻如那時般,感到徹頭徹尾、錐心刺骨的寒冷與絕望。

那一整天他都過得渾渾噩噩,整個人就像一台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不停地重復著救人、救人、救人的行為。

直到深夜,他被愛麗絲帶回宿舍,被盯著吃下營養餐,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從這冰冷機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他的身體很疲憊,可大腦卻無比清醒。

意識回歸,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呢?

他在想:如果這就是地獄,那不如將它毀掉吧。連同他們這些早已身處地獄,再也無逃離的人一起。

於是他偷偷離開了宿舍,去了軍需處,找到了高性能炸彈,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燕騎士號的底部。

那個時候他精神狀態不對,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麽順利有什麽問題。

“所以那時候……也是你在幫我嗎?”

“……”

說是幫,其實那個時候剛剛誕生成咒靈,沒有多少生前意識的立原,在本能的操縱下,用詛咒影響著與謝野,驅使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與謝野的精神恍惚,一半是因為他的死和對現實的絕望,一半則是被他帶著惡意的詛咒所影響。基地裏的詛咒大爆發,自然也與他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