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犯病(第2/3頁)

聞湛卻拽住了她的袖子。

他明明這麽高大的一個人,卻縮成一團,窩在她懷裏,滿眼霧氣地看她,懇求她不要離開。

她不忍看他:“我在你會疼的,放手。”

他咬牙,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很難受,可惜青白的臉色和戰栗的身體將他的疼痛展露得一覽無余。

他指尖血色褪盡,顫抖地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歪歪扭扭地寫著字。

他太疼了,疼到寫幾個筆畫就會停下。

陸雲初想要放開他,柔聲哄道:“想說什麽,一會兒說好不好?”

可是聞湛很倔,拽著她不讓她走,堅持在她手心寫字。

她一只手摟住他,一只手被他拽著寫字。

懷裏的身軀還在顫抖,她耳邊是他因為忍痛而發出的混亂的呼吸聲。

陸雲初又無奈又著急,拗不過他,只能將他抱得更緊。

僅僅兩個字都已經讓他寫得艱難了。

最後一筆還沒落下,陸雲初就明白他想說什麽了。

——不疼。

真是……什麽時候了,說這種騙人的話,鬼才信。

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只是無奈地把他環住:“騙子!”然後狠狠地親了一下他汗涔涔的額頭。

聞湛猛得顫抖了一下。

痛感能屏蔽所有的雜音,放大五感,他在一片痛苦的折磨中忽然感覺到她的接觸,柔軟、溫暖,狠狠地落到他的額頭上。他知道這和情愛什麽的沒有關系,只是撫慰,但他無可避免地感受到心悸氣喘。

他擡頭,淚珠恰巧順著動作弧度滑下,刺痛了他的眼睛,讓他無可避免地溢出了酸痛的淚水。

他眼角有點紅,眼白幹凈到泛藍,像是晨露未散中的青天。他就這麽頂著這雙明澈的眼,對她撒謊。

他在她手心歪歪扭扭地寫字。

曾經痛感讓他清醒堅毅,如今痛感卻讓他變得脆弱混沌,他腦裏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留下陸雲初。其實連他自己在做什麽也不明白,只是憑著本能做事。

他在她手心胡亂寫道:你親,不疼。

陸雲初在心中替他補全了全句:你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是這樣嗎?她覺得自己猜對了,因為她看到了聞湛的眼神。他的眼神真是……柔軟得一塌糊塗。

騙子,怎麽可以用這種眼神、用這種姿態懇求著、欺騙著她呢?

她推開聞湛,聞湛還沒來得及恐慌,就被她按住。當然,不是用手。

她帶著懲罰性質地搶奪他的呼吸,任他顫栗,任他崩塌。

聞湛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疼痛刺激著他的全身各處,他能感覺到,但卻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那種疼痛像是隔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白霧,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陸雲初帶來的一切。

感官像是進行了詭異的交換,明明應當最強烈的疼痛被奪走了地位,換做了柔軟的勾纏,唇齒的溫暖。

他想要伸手按住陸雲初,陸雲初卻忽然離開他。

她喘著粗氣,抹了抹嘴:“下次再這樣,我可不顧你疼不疼了。”

唰地一下,所有麻木的模糊的痛感重新歸位,他的唇上還留有余溫,可是他卻無法分開注意力感知了。

陸雲初準備離開,卻突然看見他劇烈顫抖的腿。

她呼吸一窒,有一種不好的猜想。

她壓下手掌的顫抖,朝他的腿探過去。他沒有注意,也沒有力氣注意,所以她輕松地揭開了他的褲腿。

他腿上深色的疤痕是如此的鮮活,像是剛剛受傷一般,她甚至看到他的骨頭在隨著每一次顫抖而輕微地扭曲著。

她眼淚刷地就掉了下來,因為她的劫難轉嫁到了聞湛身上,所以每一次他都會經受一次斷腿之痛作為懲罰。

他怎麽可以為了自己付出這麽多?

她無法控制地掉淚,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腦海裏全是聞湛卑微的懇切的臉。他憑什麽要卑微,他憑什麽要自我貶低,明明是她虧欠他良多。

聞湛看不太清,他感覺陸雲初離開了,想要叫她的名字,張開嘴才想起自己是個啞巴。

他陷入了一片麻木,傻乎乎地想,下次一定要提前寫好紙條,讓她不要走。

可是,他又感覺她還沒走。他想要支撐起身子看看,剛剛攢好力氣,卻感覺劇烈疼痛的腿傳來一陣柔軟溫暖的觸感。

明明是雨滴入海的力量,卻輕而易舉地化解了所有的疼痛,像春風拂過,帶起酥麻柔軟的消解。

他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努力側過身子,蜷縮著,看見了讓他難以接受的一幕。

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傷痕,像昨天晚上他親吻她指尖一般,親吻著他醜陋不堪的傷疤。

聞湛猛地抽了一口氣,試圖後退,試圖躲開,卻被她按住。

她擡頭,聞湛看到了她溢滿淚水的眼眶。

他呆住了。

她的淚水他的腿上,抽噎著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