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梅林。(第2/2頁)

才出了壽康宮不多時,後腦勺被人敲了一下,驚得她忙側身站到一旁,讓出路來。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溫承奕大步上前,笑道:“這會子倒是清醒了?”

孟妱愕然擡首,茫然的往四下瞧了兩眼,才將視線凝回溫承奕身上,疑道:“你怎的在此處?”

溫承奕不禁氣結,微微傾身向前,孟妱連忙往後躲了躲,只聽他道:“倒是真沒少喝,想來連我與姑母進殿都不知曉了。”

孟妱恍然如夢,“方才貴妃娘娘也來壽康宮了?”見溫承奕笑而不語,她不禁蹙眉,她方才連禮都不曾向溫貴妃行,“我當真冒犯貴妃娘娘了。”

溫承奕輕嗤了一聲,道:“她今日來可不是為這個。”

“什麽?”

“你不是要往禦花園去,可認得路?還是讓本世子帶你一程罷。”溫承奕笑了一聲,便先走在了前頭,孟妱只得小步跟上。

禦花園內有一片梅林花開的正盛,可眼瞧再好的景致也激不起孟妱的興致。

良久,一旁的溫承奕開口道:“如今膽子大到連我們大學士都敢休了,今日原是來瞧瞧你怎樣的淩人氣勢,倒不承想是這副模樣。”

一句話,果然便激怒了孟妱,狠狠白了他一眼,只顧快步朝前走著,不再搭理他。

她到底身量比溫承奕要矮上許多,快步走了許久,還是被他幾步跟上了,“怎的還是這般小家子氣。”

孟妱不願理會他,只悶著氣信步在院子裏走著。

許是因憋著這一口氣,她倒是一逛便走了好長一段路,覺著心內那股郁結於心之氣倒似是散了一些,頭上開始暈暈乎乎,身上也覺得有些乏累,瞧見前面的一張長椅便坐了下來。

溫承奕亦撩了衣袍,在她身側坐下了。

她不言,溫承奕亦只靜默的坐著。

良久,孟妱低聲道:“前幾日,嬤嬤走了。”

溫承奕忽而側眸望向她,思忖了一瞬,方知她口中的走了,是何意思。

他將雙手撐到腦後,倚在後靠上,淡淡問道:“見她最後一面了麽?可有好好哭一場?”

孟妱不知他言中之意,只微微點頭,“嗯。”

“這便夠了,乳娘走的時候我還在軍中打仗,回來已是一年後,乳娘家裏的人早已將她連同她的遺物一並帶走了,我可是想哭卻連個地兒都尋不見。”

日光透過綠葉,漏下一抹光照在溫承奕的臉上,他眼角似有光亮。

孟妱聞言不禁咬緊了唇,嬤嬤的衣裳是她親手換的,也是親眼看她安葬。

玉翠說大夫只是說嬤嬤是摔倒中風抽搐一時不得醫治而死的,她又找了幾個大夫看過,都是這般說法。可她卻是不信的,嬤嬤身子一向康健,絕不至如此。

孟妱忽而出聲:“你不知道,嬤嬤、嬤嬤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了她。”她瞧著這滿園艷色,心內卻仍是堵得慌。

溫承奕頓了頓,側身瞧了她一眼,長舒一口氣,道:“想哭便哭罷。”

*

禦花園的另一頭,一身玄色常服的皇帝走在前頭,沈謙之跟在右下,皇帝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問道:“那晁嗣可吐出什麽東西了?”

“倒是指認了幾個無關緊要之人,但對溫貴妃娘娘以及平陽侯卻只字未提。”沈謙之在旁緩緩回著。

皇帝雙眼微眯了眯,繼續向前走著。

沈謙之又道:“他原是從外請來的,在京城並無根基牽連,也未曾查到他家人……”

即便他想用些非常手段,也無從下手。

皇帝聽了這話,臉色未變,審訊之人此等手段最是常見,他雖知沈謙之並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也知道,對付有的人若不使些雷霆手段唬他一唬,便吐不出半點東西來。

“罷了,將案子結了罷,三日後斬首。”

“頭顱懸於城門示警。”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沈謙之臉色微僵,半晌,低聲回道:“是。”

二人走著,面前正是一片梅林,皇帝低聲道:“走,今歲還未來瞧過這梅林,整日這在那奉天殿中待著,”說著,他輕笑了一聲:“日後,你便來這裏回稟才是。”

眼前有一矮枝,沈謙之垂首繞過梅枝,被眼前一番情形瞧的怔住了。

孟妱鬢間插著八寶簇珠的白玉釵,鬥篷上的絨毛搭在長椅沿上,幾片紅梅落在她肩頭,她微微側著身子。

枕在身側男子肩上。

皇帝頓在原地,良久,不禁側目去瞧站在一旁的沈謙之。

沈謙之整個人如注入寒冰一般,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眼前依偎著的二人。

一旁的姜貫瞧著,忙躬身上前道:“陛下,快要起風了,還是回奉天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