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晝很短,夜很長。

她的眼前早已沒有了光。

她的臉都已經被人踩進了爛泥了,嗓子眼發不出一聲求救,即使發出了那又怎樣,誰會看到,誰又會來救她。

只要忍受著,忍受著,直到傷痛麻木,直到她們不再追討她的罪過。

她的罪是什麽罪呢,只因為無意中撞見了責罰家仆的罪,還是,她本就不該降臨在這個世間的罪。

混沌的腦子開始胡亂猜測著,嘴裏是青草泥土爛果子的發酸味道,她們說,她像一只狗一樣趴在這吃地上的食物。

如果這樣就可以消除她們的怒氣,不牽扯大人的話。

大人。

穆斐大人。

是啊,這個世界因為有大人,她還有……光。

大人還在那個廳內,也不知道交談有沒有結束,可惜櫻桃……沒有送去。

尤然努力支撐著越來越快被碾碎的意志和尊嚴,她的頭被那位貴族女孩重重地踩壓著好久,突然,那份沉重的壓迫移開了她的頭部。

這些貴族女孩是對她施壓累了嗎?還是,過會兒還要繼續。

她狼狽地趴在地上,她的一只手一直在握著胸前的那枚戒指。

努力著不讓自己有任何哭求的機會。

她慢慢讓自己撐起來,終於她微微擡起僵硬的頭部看向前方,燈火輝煌。

原先安靜的後花園,現在卻是黑壓壓的人群,是她們的動靜太大了,惹來了其他人嗎?

可是她看不清,長時間地埋進黑暗,她無法聚焦到誰,她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狹長的身影從人群中向她這邊走來。

她的周身冰冷陰寒,陰郁的表情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尤其是被迫中止“責罰”行為的為首貴族女孩。

她什麽都沒說,徑自蹲下身,將跪趴在地上的仆從女孩輕輕扶起,直到看清了女孩滿是泥汙的臉。

她的表情更加冰冷,卻在女孩擡起頭望向她時,斂去了所有黑暗情緒,只是默默用手絹替對方擦拭著臉上的汙垢。

尤然被冰冷的指尖劃過了臉頰,然後是手絹細膩的擦拭著,直到她看清了面前人的臉,“大人,對……”對不起。

她的聲音瞬間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感憤,眼淚陡然溢滿了眼眶。

穆斐用指尖捂住了她的眼睛,溫柔地說道,“別哭。”

尤然緊緊咬著顫抖不止的嘴唇,強行讓自己不要哭出來,硬生生地不要讓眼淚掉落下來。

穆斐看著,用手絹擦盡了最後一塊汙跡,才將覆蓋在尤然眼睛上的指尖移開,

“好孩子。”

而她的指尖都是滾燙的眼淚。

尤然再次看著穆斐大人時,對方的眼眸早已變成了駭人的猩紅色,瞳孔豎立。

穆斐摸了一下尤然淩亂的頭發,然後慢慢直起身,她根本沒有在意自己的長裙沾染上了泥土的汙跡。

“我一直以為,‘責罰仆從’這種事,是應該由隸屬家族處理,何時由外人代勞了。”不急不慢的聲音從她的嗓子傳出,攜帶著屋外的詭異風寒。

穆斐走到明顯愣住的坎伯明,很顯然,對方根本沒想到這個被她們羞一辱的女孩是她穆府府邸的人。

“她……她弄臟了我的裙子!是對我不敬!”

坎伯明話音剛落,一記重重的耳光扇過了她的左臉,她頓時驚愕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穆府家主居然對著自己做出這樣的舉止!

很顯然,她的這一舉動驚動了在場其他貴族,甚至引來了府邸的士兵。

穆斐冷笑一聲,只是微微側過頭,將手套摘了下來。

“不敬?我比你年長這麽多歲,你以什麽身份對我毫無尊稱,直接嘶吼,坎伯明小姐。”

坎伯明聽著這道陰寒的音調,穆斐,穆府的現任家主。

自己居然以這樣的理由在自己的府邸挨了對方一巴掌!?

坎伯明憤怒地看著對方,她恨不得絞死這個讓自己難堪的女人。

絲毫無悔意的她,早已被憤怒吞噬了,她瞬步移到了穆斐面前,企圖襲擊到這個讓她顏面盡失的人。

只不過,在她還沒來及碰觸之時,她的面前閃現了另一道人影制止了她的過激行為。

紅色人影。

坎伯慈。

“姐……!”坎伯明完全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姐姐要出面阻止她。

坎伯慈微笑地擋在了坎伯明左側面前,並不回答自己妹妹愚蠢的躁動。

如果她還不那麽想死的話。

“穆斐貴公,看來這裏大家都有點誤會。”

坎伯慈笑著與穆府家主交談著,今天可是晚宴,再怎麽,坎伯明的一記耳光和一個仆從的沒弄死的賤命相比,誰都知道這是該收手的時候了。

不然,兩家的面子都會掛不住的。

“我只看到了我的人被無端踩踏在草地上,說是‘責罰’,那我想問一下,可否看一下貴府的全程監控,了解事情經過。”穆斐挑起眉,凝視著近在咫尺坎伯慈的眼,一字一句讓對方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