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賽貢

那時伊芙正忙於應付家裏派來的使者。

事實上,伊芙在這個世界的身份並非是生活在邊陲城鎮的平民少女,而是一位伯爵家的千金,名義上的父親死後,不受母親待見的她就被送到了邊陲小城,遠離了帝都的喧囂繁華。

伊芙的母親是個一心一意傾慕權力和欲望的女人,大約她身體裏的流淌著的並非血液而是黃金。她之所以不喜歡伊芙是因為伊芙從不肯聽她的話,不願意上一些貴族老爺的床——從伊芙五歲起,這個女人就已經開始暗自盤算能用女兒的身體換取哪些好處了。

隨著伊芙的年紀越來越大、容貌越來越美麗,這位遊走於帝都名利場的伯爵夫人似乎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大女兒,她看著伊芙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大筆財富。

那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伊芙會坐上豪華的馬車,從美麗親切的神官變成遙不可及的大小姐——顯然,夏維爾也這麽認為,那個時候的夏維爾簡直陰沉得可怕,性格比平時惡劣了好幾倍,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母親似乎鐵了心讓她回去,伊芙只好答應了。或許是因為家裏的馬車過於奢侈豪華,又或許是因為伊芙那頭金燦燦的頭發格外引人注意,總之,在去帝都的半道上,一條恰好路過的紅龍就將伊芙擄走了

得知此事的伯爵夫人只怪伊芙倒黴、不走運,讓被龍擄走的伊芙自生自滅。

神殿的人也覺得伊芙已經沒救了。每年被龍擄走了那麽多人,沒有一個是活著回來的,他們的骨頭都成了龍的收藏品之一。

來救她的,只有夏維爾一個人。

……

直到現在伊芙依舊不知道夏維爾是怎麽找到她的,紅龍帶著她飛了兩天兩夜才抵達了滿是斷壁山巒的巢穴,她茫然地坐在黃金堆成的小山上,只覺得除了對紅龍搖尾乞憐之外沒有任何方法。

可他還是出現了——盡管他來得有些晚了。

那麽現在呢?夏維爾還會出現麽?

拜蒙觀察著她的神情,看出來她暫時沉浸在項鏈喚起的回憶裏,整個人表現出一種難得的心不在焉。拜蒙發出了冷淡的聲音,暫時打斷了她的思緒:“不錯的戰利品。”

惡魔冷淡的聲音讓伊芙回過了神。伊芙眨眨眼睛,又點了點頭,說:“嗯,這是紅龍的乳牙,世界上恐怕只有這一顆。”

拜蒙用黑色兜帽下的目光注視著她,他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絲奇怪:“你打敗了他?”

伊芙握住胸前的龍牙吊墜,回答說:“我沒有打敗他,人類怎麽可能會打敗一條貨真價實的紅龍呢?只不過,他的確為我而死。”

伊芙盯著他,忽然問:“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事情麽?在遇見你之前,我經歷過的那些事情。”

拜蒙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說起這個,這分明無關緊要。他的目光往下一滑,正好落在伊芙白皙的手背上,拜蒙平靜地說:“不感興趣。”

伊芙“哦”了一聲,似乎並沒有被對方的無動於衷而影響。她只是感到羞怯一般垂下眼睛,小聲說:“那等你想知道的時候,我會慢慢告訴你的。告訴你我的一切。”

拜蒙:“……”

拜蒙盯著被伊芙緊握住的、小小的龍牙,心想,他為什麽要對這種事情有興趣?

或許是因為這枚龍牙的緣故,尼德霍格對待伊芙的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只年幼的、小小的、毫無生存能力、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龍族幼崽——盡管伊芙覺得自己的長相跟龍天差地別,但尼德霍格一般只用氣味進行分辨。

尼德霍格常常慷慨地跟伊芙分享自己捕回來的獵物,它看見伊芙對那些幾乎送到她嘴邊的惡魔視而不見、轉過頭去吃一些毫無營養的雜草,還會生氣地扇動翅膀、亂吼亂叫,像是在生氣她沒有出息。

大概是因為身上的傷,尼德霍格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裏,要不然就是用粗壯鋒利的爪子撥弄抓回來的獵物,要不然就是用直勾勾地盯著伊芙的頭發——看來不管是哪裏的龍都對金燦燦的東西有著與生俱來的偏好,尼德霍格當然也不例外。

很快,伊芙就發現,跟惡魔不同,尼德霍格並沒有自愈的能力。隨著時間的流逝,它身上的那些傷口不僅沒有好轉,甚至越來越糟糕,隱隱散發出腐臭的味道。

除了伊芙以外,尼德霍格不允許任何生物隨意接近它。伊芙想,她或許能為這條黑龍做點什麽。

於是伊芙就去拜蒙那裏拿了足夠分量的傷藥,但是還沒等她把長長的梯子搭在尼德霍格身上、自己爬上去,尼德霍格就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從它嘴裏吹出來的氣流直接把伊芙吹得東倒西歪,差點跌在地上。

尼德霍格看見她窘迫的樣子,又發出了嘲笑的聲音。

伊芙:“……”

伊芙想了想,剪斷了自己的一縷金發,放在尼德霍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