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之所至

無論是出自大局還是出自私心,雲極都絕不可能放任花道戍賭氣離去,因而完全無視他的反抗,徑自擡手將他定在了原地。

花道戍滿腹委屈,又乍然被雲極禁錮的掙脫不得,當下悲傷憤恨齊齊湧至心頭,不管不顧地梗著脖子問道:“你不放我走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怕我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打算殺了我滅口嗎?”

他自認足夠了解雲極的性子,也能看出雲極此刻正竭力克制著愧色與怒意,但仍舊忍不住沖他連連冷笑。

“反正死在你手裏的人不計其數,多我一個也不算多。你要是想動手的話,就無需再等了,盡管來吧!”

鐘淩怕花道戍萬一真將雲極激得忍無可忍,無法收場,上前一步想要將他們攔下,卻被顏懷舟給順手圈了回來。

他饒有興味地在鐘淩耳邊調笑道:“阿淩,旁人的事咱們可管不著。端看雲極大人究竟舍得,還是不舍得了。”

由於距離相隔不遠,顏懷舟的揶揄自然也一字不差地落到了雲極的耳中。他掩藏在袖袍裏的雙手攥得死緊,但終歸也沒再有其他的動作。

誠然,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花道戍,雲極會毫不遲疑,立刻將他斃於掌下。

可他偏偏就是花道戍。

是他放在手心裏遷就了多年的小花,也全心全意信任著他,每次闖了禍、惹了事,都只會眼巴巴等著他去收尾轉圜,再賴著他撒嬌的小修士。

哪怕他如今不聽勸阻,私自窺探妖族隱藏多年的密辛,還把站在對立面的仇敵一並帶入了那枚夜明珠之內,哪怕他打破了雲極最後的禁忌與底線。

但顏懷舟猜得並沒有錯,若說要了花道戍的命,雲極的確還下不去手。

在花道戍抵觸戒備的眸光中,雲極將微不可察的無奈盡數收歸眼底,寒聲道:“既然你那麽想死,就跟著他們一起,靜待妖族與人族開戰前的血祭之日吧。”

灰袍倏而化作凜冽翻飛的殘影,腳下的地面也隨著雲極的騰空暴起隱入虛無,驟然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來。三人猝不及防,失足踩空,頃刻間跌落了下去。

顏懷舟與鐘淩本該有十足的把握踏風而上,向雲極發出反擊,卻又難免擔心花道戍被摔出個好歹來,遙遙追過去拖住他的時候,頭頂上方的機關已經迅速地合攏關閉了。

地下室的深處直通向妖族陰暗潮濕的水牢,雲極不怕他們在短時間內得以脫身。再有三日,他的幻術之能便會完全恢復,屆時新仇舊怨也定當一並了結。

為了確保不再發生變數,他不能再因花道戍的事情而分神了。

雲極再次深深望了一眼花道戍墜落消失的方向,心中悵然之意晦澀難明,竟說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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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懷舟半個身子浸在水裏,環視著水牢四周的銅墻鐵壁,簡直無語到了極點:“阿淩,你之前就說過這小子招災,看來真不算是委屈了他。”

花道戍難得地沒有反駁,微微垂著腦袋喃喃自語:“他與我演戲演了這麽多年,到今天終於用不著再演了。”

顏懷舟道:“那不見得。我反而覺得雲極未必有那麽好的興致跟你演戲,不過是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罷了。”

花道戍沉默許久,低聲道:“你別再安慰我了,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吧。雲極近來的修為好像出了問題,整日都在妖族的那處靈泉裏泡著。等他完全恢復以後,咱們就徹底走不了了。”

顏懷舟聽聞此話大為懊惱,怒道:“他修為出了問題你怎麽不早說?如此豈不是白白錯失良機!”

花道戍有氣無力地朝他擡擡眼皮:“你先前也沒有問我啊。”

鐘淩已經涉水巡視過半,此時回過頭來道:“小花,你倘若還知道些別的什麽,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盡快告訴我們才是。”

他不過想打斷顏懷舟與花道戍的爭論,花道戍卻當真回答道:“我之前聽見雲極和他們妖族的那只紅狐狸談話,說這段時間被抓到的人都關在同一個地方。這能不能算是線索?”

顏懷舟追問:“妖族竟然還抓了別的人嗎?都有哪些?”

花道戍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他的衣服被寒意刺骨的冷水給打濕了,不適地挪步向前晃動了幾下:“妖族裏彎彎繞繞,各處都四通八達,我們身邊隨便哪個地方就通往出口也說不定。你看我們眼下好像是要被困在這裏,但很有可能馬上就——啊”

顏懷舟目瞪口呆地望著急速下沉的花道戍,不可思議道:“再往下難道還有一層?這小子的烏鴉嘴顯靈了???”

他與鐘淩緊跟著潛入水底,往花道戍沉下去的方位摸索,果然找到了條每次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行的暗道。

壞消息是,暗道的下面不是出口,而是一個更為寬闊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