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0章 壓力山大

“雖然您說科學研究和文學創作都需要幻想,但是我想這兩者在本質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吧?”楊雯拋出台本上的一個問題。

楊帆點了點頭,“我記得之前聽張重論述過這個問題,文學和科學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它們兩個是沒有分開的,古時候,科學家也就等於是文學家。當時張重舉了《易經》的例子,這部經裏面蘊含了豐富的哲學、天文學等知識。隨著時間推移,科學和文學才彼此獲得了獨立的學科地位。”

張重接著說道,“物理學總想著抓住離自己很遠的東西,但是文學卻總是需要把握離自己更近的東西。”

“即便是科幻文學也一樣麽?”楊雯問道。

張重笑道,“一樣,就像我之前說的,科幻不是科學,裏面科技知識都是其次的,最關鍵的還是表述內心。不管物理學家們的研究進展到什麽樣的地步,科幻作品還是受著作者自己控制。”

“說到這裏,我倒是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張重。我很喜歡你的一部短篇小說,名字叫《命若琴弦》,看這部小說的時候,我有時候在想,我會不會就是小說裏面的小瞎子。在物理學領域中,我們有時候就像是瞎子一樣,或許我們所認為的世界根本跟它原來的樣子不同。比如說,我們看到現在屁股下面坐的沙發,我們說它是藍色,但是有個問題就是我們彼此看到的藍色到底是不是一樣的,而看到顏色不過是我們人體對光的一種視覺效應,而它本身是什麽樣的,我們無從得知。因為有光,又因為它能反射光,所以我們才能通過這些反射出來的光感受到一種被我們稱為顏色的東西。”

楊帆拿起茶杯不過卻沒有喝水,繼續說道,“我們所有的研究,所見到的,所聽到的,所感受到的,並不取決於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而取決於我們本身。你為什麽會創造這樣一個瞎子的角色呢?”

說完之後,楊帆才喝了一口說。

楊雯還在楊帆剛才說的這番話,她有些被繞糊塗了。

不過這會兒也不需要她說話,因為張重很快就開口道,“我倒是沒有楊先生想得這麽多,命若琴弦這個故事更多的是對生存的思考。人生就像一根弦一樣,弦的這頭是自己,弦的另一頭是目的,只有兩頭都存在,人生這根弦才能繃緊,才能發出聲音。每個人的目的都不一樣,就像楊先生,您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困惑,這些困惑沒有人能夠給你答案,所以您一直都在追求答案。雖然這個答案可能會很遠,也可能永遠都追求不到,但是只要它在弦的另一頭,那這根弦就能崩得起來。我倒認為目的本身沒有什麽,重要的是從那緊繃的過程中得到歡樂。千年前的人們,不知道海星是圓的,不知道太陽比海星還大,更不知道海星只是宇宙中的滄海一粟,但是科學家們追求的腳步卻從未停過……”

“我有時候也會站在星空下仰望,偶爾會產生一種挫敗感,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就算我窮盡一生也無法看到所有。別說天上掛著的那些星星我無緣一遊,就是我們腳下的海星,我也只能看到其萬一。”

楊帆點頭道,“人力有時盡,這一點頗為無奈。”

……

兩人的聊天逐漸深入,楊帆雖然是個物理學家,但是文學素養也不低,跟張重聊著聊著聊嗨了開始探討人生的意義。

你是誰,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這種問題他們竟然都能聊得起來。

一旁的楊雯有些束手無策,好多話題她都插不上嘴,因為兩人說的很多東西她都聽不明白,只能抽著空子,看到好時機把台本裏面的問題問出來。

這一聊兩個小時就過去了,中間出了添了點水之外,竟然沒有休息。

但是節目錄制過了兩個小時,台本上的問題還有一小半都沒有問出來。身為主持人的楊雯已經淪為旁觀者,剩下張重跟楊帆在主導演播廳。

可能是注意到楊雯的窘境,在節目的尾聲張重還是把話題拉了回來,“楊小姐平時愛看什麽書?”

聽到張重的問題,楊雯感激地看了他一樣,雖然這是個提問,似乎嘉賓跟主持人的身份調換了過來,但是總歸是把話題的主導權重新交到了她這個主持人的手裏,她也就可以順勢把台本上的問題問出來,剩下的就靠後期剪輯了。

最終,節目經過了兩個半小時終於錄制結束。

楊雯深深的舒了口氣,然後笑著對張重和楊帆說道,“最後感謝兩位今天的分享,我想很多觀眾一定和我一樣,聽了二位今天的分享會受益匪淺。”

之後張重跟楊帆離開演播廳,楊雯留下來補錄一些畫面。

回休息室的路上,楊帆笑著說道,“上這樣的節目比我想象的更加輕松一些,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聊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