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是她唯一不會推開他的……(第2/3頁)

其他人笑道:“你在這兒都有老情人啊?”

“情你妹啊,這裏遍地精神小夥,剛才那個……雖然我沒看見臉但背影就能知道絕對是帥哥。”仲解語喃喃,“可惜了,剛才就該沖上去要個微信的。”

也許是知道這是最後一站,大家壓力也沒那麽大,吃得拖拖拉拉,很盡興。結束時已經過了十二點,還是老板催著打烊把他們轟走。

回到旅館時就更晚,窗外不知名的蟲鳴在人聲寂靜的下半夜過分囂張,姜蝶躺在那張疑似散發著黴味的硬板床上,很久才睡著。

但這一切的不習慣,反而讓她的睡眠很淺,做的夢也亂七八糟。時間線是錯亂的,她還坐在前往宿懷的綠皮火車上,穿過一列幽黑隧道,白天就變成黑夜,野鴨在蘆葦蕩裏起飛,一匹棕色的馬沖破了車廂,將她劫走。

前方又是白日,黑夜被遺落在後。她緊緊伏在馬背上,它用力地跑,將世界顛得天旋地轉。

就在她失手抓不住的電光石火,整個人被甩下去,她汗津津地晃醒。發現床真的在晃,墻壁上有什麽東西撲簌簌地掉下來,落在臉上,又嗆又癢。

姜蝶拿手撥開,意識到那是墻上的石灰。

——不會是地震了吧?!

從未經歷過的姜蝶在床上僵硬了幾秒鐘,像是在回應她的猜測,床晃得更厲害了。

沒有光源,屋裏沒有,窗外也沒有。手機早在震動中被震下床,不知道去了哪裏,姜蝶抓瞎地從床上下來,六神無主地想,無論如何得先從這間屋子裏逃出去。

她慶幸自己睡得淺,第一時間就醒過來,這個震級感覺還沒那麽強,但一直在晃,沒有停的架勢。如果現在不逃出去,鬼知道還逃不逃得了。

有些地震就像狼來了,喜歡晃兩下就跑。但等到真的來了的時候,就完蛋了。

就像這次地震,不是鬧著玩的。

意識到這一點,姜蝶更加慌神,背後的冷汗一下子粘住睡衣。

入睡前她在這個房間攏共就清醒地呆了數十分鐘,對構造完全是茫然的狀態,再加上方向感實在一般,搖晃的地面和噼裏啪啦滾落的家具頓時將她困成一只寸步難行的小獸。

即便能跨出這扇門,電梯也用不了,以她的視力可能得從二樓的樓梯上滾下去,不死也得摔個半殘。

她生平第一次那麽痛恨起自己的殘缺,好死賴活到今天,難道要掛在區區夜盲上?

……她真的能活著走出這裏嗎?

悲觀漫湧上來之際,劇烈的砸門聲將她砸醒。如驚雷一般的是混夾在其中的那道聲線。

“姜蝶——!”

這一瞬間,竟和四年前劈開人潮的聲線嚴絲合縫地重疊。

屬於蔣閻的聲音,刻在她的記憶深處,即便變了調,即便慌張得不成樣子,那就是他的聲音。

現在她哪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房間裏,分明,她又站在那條翻滾著熱浪的街道上,無數人、水槍和石頭擦過她的身,而真正命中她的,是牽住她的那只手。

姜蝶這一刹那有種今夕何夕的恍惚,好像宿命兜轉一圈,又用一種不可抗力將時光重疊。

可是刻舟求的那把劍,早就不停在原來的湖泊了。

姜蝶思緒萬千,隨即反應過來不該是走神的時候,憑著這個聲源,她迅速地摸準方向跌撞跑去,摸索到了門把手。

一扭開門,她就被灼熱的擁抱窒息地裹緊。

黑暗裏,蔣閻一言未發,呼吸都是紊亂的,力道和溫柔兩字毫無關系,是一種要將她捏成一張薄紙般的擁擠。

她甚至懷疑,如果沖他吼頭頂有什麽東西要塌下來了,他都會先盡興地抱到粉身碎骨再說。

因為這是她唯一不會推開他的時刻了。

可是他的意識還是明智地勒令他放手。

姜蝶很緊迫地指著兩邊:“左右都住著我同事,快敲門!萬一他們還沒醒!”

蔣閻已經利落地將她抱起來,聞言沖下樓的腳步一頓,轉而大力去敲響兩邊的門。

他們剛才聚餐都喝了很多酒,不像她那麽快能及時醒來。因此這陣急促的敲門和大喊聲,把命懸一線的他們從崖邊拉了回來。

陸續有人穿著睡衣打開房門,在這棟建築岌岌可危前,大家爭分奪秒地逃到了空地上。

外頭已經陸續站了一些人,卻幾乎沒有什麽人說話,他們腳下的震感這時開始猛烈增強,一時之間除了這條平坦的大路,無路可去,哪裏都不安全。

被流雲遮蓋的月亮置身事外地顯出身形,照亮這一片正在被撕裂的土地。

姜蝶驚魂未定地仰起頭,靠著這點淒清的月光,模糊地覷見三層樓的小旅館正在撲簌簌地陷落。

她看不清晰,卻聽得分明。鋼筋錯開的聲響,好像一個人在跟前活生生地被攪碎五臟六腑,又或許是一種更虛無縹緲的東西,在你眼前坍塌,逝去。你知道你挽救不了,甚至你也看不清它到底是怎麽被毀滅的,但你能夠從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中無比確認地聽到,從和它延綿的土地中傳來的共感中感知到,它已經成為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