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該如何穿到風眼(第2/3頁)

“但現在仔細看,你們的眼睛,少了那些眼罩和淤青的障礙物……”

姜蝶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卻躲過了她的眼神。

“多麽相似。”

落地窗拉開窗簾,夜空的密雲一圈又一圈,從中傾瀉數道雨水。

曾經它是滋養花朵的源泉,但如今卻幾乎將花朵淹到窒息。

最旺盛的那一朵,被狂風一卷,慘烈地貼上模糊的落地窗。花瓣被殘酷地拉開身體,露出最裏頭的艷紅花蕊,被雨水沾濕,往下蜿蜒出一條濕痕。

多麽像一個人被綁住四肢,毫無還手之力地剖開心臟,一地血淋淋。

七零八落的花葉下,棲身於裏面的蝴蝶茫然地飛了出來。它對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已經有所察覺,但為時已晚。

蔣閻放下碗筷,站起來說:“我去看一下電箱,免得它再斷電。”

他的神色平靜到幾乎讓姜蝶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美妙的巧合,一次荒謬的誤會。

假如他的身體並沒有在起身的一刻傾斜。

桌上印著酒瓶的酒杯被他碰到在地,地上那一塊兒原本放置的地毯上回被他親手抽走,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的,酒瓶和瓷磚相撞,清脆的一聲聲響,酒瓶被磕掉半個缺口。

兩個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殘缺的酒杯上。

姜蝶卻笑了:“你看,一切都有預兆。”

蔣閻抿緊嘴唇,將杯子匆忙地拾起,揣進兜裏,轉身去傘框裏取黑傘。

姜蝶起身跟著他的步伐走到門口,眼睜睜看著蔣閻拉開大門,閃身進入雨幕。

她沒有跟著出去,張口說了句話。聲音混在轟隆隆的雨聲裏是那麽模糊。

但他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到了,比周遭所有的聲音都來得滂沱。

“分手吧,蔣閻。”她說,“或者叫你十一?還是樓洛寧?”

“不過你應該最喜歡蔣閻這個名字吧,即便它象征著給你帶來厄運。”

“畢竟,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本不該屬於你的名字。”

蔣閻舉著黑傘的背影挺立在氤氳的水霧中,而她在明凈的廊下,彼此站成兩個世界。

半晌,他轉過身,一直逃避的視線終於摸索著對上她的眼睛,卻只是虛虛地在下眼瞼徘徊。

“對不起。”

他說出這三個字的瞬間,姜蝶一下子就被背過身去。

蔣閻只能看見她抖動卻又狠狠壓抑住的雙肩,幅度甚至比風刮過花園裏草葉的動靜還輕,但足以將他摧毀。

手中的傘在怔愣中被吹飛,他被兜頭而至的大雨沖了滿身,於是此刻想要擁抱也不得不忍住,只會將人打濕的擁抱有什麽用呢。

毫無用處。

姜蝶重新轉身面向他,臉上只有一道風幹的淚痕。

她冷眼看著他淋雨後的樣子,即便在這樣的時刻,似乎還是優雅的。

無關乎他怎麽想,只是這些年的物質一磚一瓦堆出來的氣質罷了。

而她這些年過的都是怎樣的日子呢?收到昂貴的裙子都沒底氣穿,真的穿上了,還畏手畏腳怕露怯。

這些被置換的時光,永不會再回來。

他怎麽敢有臉再接近她?

“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蔣閻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到這個時候了,還想什麽都瞞著我,把我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嗎?”姜蝶咬著牙,剛冷靜下去的眼眶驀地泛紅,“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惡心過一個人。但你做到了。”

他的身形隨這句話輕晃,手很緊地握著口袋,裏面正藏著那只破碎的酒杯。

掌心按壓在裂口上面,割出的血安靜地留滿了口袋。

黑色的,沒有被姜蝶發現。

“上次的台風天,在這裏。”蔣閻終於慢慢出聲,“你後脖子上的痣,再加上你的名字。還有夜盲。我就知道,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所以,你才會在那個夜晚突然抓住我的手。”姜蝶笑出聲,“好可笑啊,真的好可笑。我居然還異想天開地問過你,那時候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

她不該對自己抱有任何好運的期待。

被天之驕子一見鐘情,這種劇本不適合她的三流人生。

她的人生是什麽呢,是一碗麻辣燙,吆五喝六地用添上紅油味精,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卻也廉價,注定少不了濫竽充數的過期食材。

哪些食材裏裹著的,全是她退而求其次的將就,忍耐到麻木的難過,還有打落往肚裏咽的委屈。

這些東西放進紅油裏,一涮,和其他的孩子沒有不同。

她上去依然是生機勃勃的小福蝶。

她以為這一次,自己依然能夠雲淡風輕地面對……但只是她以為。

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不僅是因為十一曾帶給她的顛覆性上傷害,他在十幾年做後的這一切,比曾經有過之無不及。甚至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