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起睡覺覺

對普通哨向情侶來說,一起看電影,是感情深厚的表現。

一位向導,正常做精神疏導在15~30分鐘,深度結合時精神鏈接能維持40~60分鐘,超過時間會疲勞頭痛,需要休息。而看一場電影,全程至少兩三個小時,比軀體深度結合時間長三倍,對向導的精神力、體力、控制力要求非常高。

調節哨兵敏銳度,是一項精密控制的腦力活動,在過程中,向導相當於一張細密的濾網,篩選掉刺激的信息流,中途不能斷開。“濾網”越強,哨兵體感就會越舒適。

可感情沒到那份上,普通向導根本懶得幹這個,下班後那麽累,約個會還要做高強度精神活動,寧願床上滾一遭,也不肯陪哨兵進電影院。

周圍一片昏暗,暖氣很足,座椅狹窄但柔軟。薛放試探著把手指放在“貓”額頭,咀嚼爆米花聲頓了下,大概有兩秒鐘。他心頭狂跳,但“貓”只是往裏挪了挪,往他的腿根靠得更近。

仿佛一種默許。

薛放安下心來,開始將精神力捋成細密的絲線,根據繆尋屏障的形狀,織補覆蓋一層漫天大網。

電影的內容很老套,是每年都會有的“異能者愛恨情仇,最終和普通人聯合拯救世界”故事。片子邏輯不通,錯漏百出,導演顯然對哨兵和向導的生活腦補太多,看得“貓”邊吃爆米花邊吭吭地笑。

——普通人都羨慕異能者能力通天,殊不知,異能者也會羨慕普通人生活平靜。

連看電影這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對哨兵來說,也是一種奢侈。

爆米花的奶油焦香和繆尋的信息素混在一起,甜得熏熏然。薛放雖然保持著高度精神鏈接,卻身體松弛,感到久違的心態放松。

一桶爆米花空了,另一桶吃了一大半,啪嗒小聲掉在地上。繆尋枕著他的腿,睡著了。

“貓”睡得很輕,很謹慎,時不時睜開眼睛瞄一下。輸入的信息流很平緩,細膩,是只有一點雜音的背景音,很像深度治療時會用到的白噪音。他逐漸撐不住眼皮,呼著熱息,放任自己沉下去……

有人小心翼翼把大衣蓋在他身上。

繆尋往裏縮了下,鼻尖埋進去。

海鹽味……鹹的……像是被太陽烘烤過的鹽,躺在上面,很暖和……

周圍有騷動,人聲變大,但一秒就被溫和的精神力壓下去,頂燈似乎亮了,貼在他額頭的手,馬上移動到眼睛替他遮住,那人好像還動了動,低下身,不動聲色用身體擋去大部分光。

電影散場了,兩個半小時過去,“貓”沒有醒,薛放也沒有動。

直到下一場電影開演,燈光再次暗下來,買了這場座位票的兩個小姑娘找過來,薛教授怕吵醒“貓”,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別說話,掏出終端,打字給她們看:

“可以把座位賣給我嗎?為了感謝你們幫忙,我很樂意幫你們付晚飯錢。”

薛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兩個小姑娘看到他抱著的人,輕輕“噢~”了聲,十分樂意地接受了薛教授6倍票價的轉賬。

她們走後,薛教授低頭一看,“貓”睡得過於舒服,居然睡出了小耳朵。

啊……軟絨絨的,毛尖隨著呼吸一晃一晃,誘惑著人類去搓搓它,有一邊壓在他大腿上,只要一伸手,就能揉進滿手心~

薛放手指頭發癢,費勁全身定力,硬是沒有動手。不能揉,揉了小貓就醒了,繆尋累了,讓他睡吧。

一場電影又過一場。身邊的觀眾走走換換,只有第七排邊角的兩個人窩在一起沒有動過。

誰也不知道,昏暗的電影院裏,愛情片柔緩的歌聲中,有一對向導和哨兵,依偎在一起,靈魂緊密捆綁,慢慢升騰,像冬日裏小火爐上溫著熱水,燒紅的炭火與滾燙的水壺,咕嘟,咕嘟,於熱度傳遞中,醞釀無聲的信任和守護。

“唔……”繆尋懶懶伸著腰,換了個姿勢,面朝裏邊。他睡了太久,一時間想不起自己在哪,眼睛熱熱的,有點腫澀,就揉了揉。嘴巴裏也好幹,舌頭發苦,他撐著手肘想從“床”上爬起來。

薛放“續航太久”,正喝著檸檬水緩解精神頭痛,忽然一只手扒住他肩膀,順勢圈上他脖頸,慵懶得仿佛沒有骨頭的身體壓過來,迷糊地,循著本能,從他手指縫裏搶走紙杯,就著他剛喝過的吸管,牙尖咬住,狠狠吮一大口。

“咕咚。”薛放呆滯地咽下自己那口檸檬汁。

“貓”索性把蓋子掀開,咕嚕嚕喝幹凈,舌尖舔過嘴角,酸……但不渴了。他得到了些微滿足,打了個哈欠,無意識蹭了蹭身下人,蹭得耳朵尖上的軟毛都塌了。

薛教授混亂的大腦:值了,這把值了!

繆尋輕輕掐了把他的大腿,無聲做口型:“走了。”

走之前,“貓”蹲在座位旁邊,一個個撿起掉的爆米花,收拾好拿出去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