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爽, 火大,煩躁。

他就說嘛,世界上怎麽可能會存在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輪回也好, 死而復生也罷, 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的五條悟現在只想一腳踏平這棟建築物再捉幾個咒靈打棒球玩。

“不,您又出現幻覺了吧,老師。”

偏偏面前的人還用一臉無辜的表情看他。

繪裏花疑惑地擰著眉, 注視他的目光專注而認真, 似乎是真的充滿了關切。

看來是對他恢復記憶的事早有預料了。

她又想用什麽拙劣的謊言來騙他嗎?雖然繪裏花努力的樣子的確很可愛, 但這次他可不會好心到放過她了。

畢竟要是放過她的話——

“你死掉的時候,歌姬和硝子問我為什麽不早點來。”五條悟低笑了一聲, 他立直了身子, 後退幾步, 與繪裏花拉開了距離,“但現在想想, 根本就是繪裏花的錯吧。”

“說什麽要請我和傑吃大餐,卻擅自一個人死掉了。”

“我可是會難過的哦,繪裏花。”

——五條悟也會難過嗎?

說出來五條悟自己都不可置信,他對誰也沒說,卻在那場被血染紅的大雪後時常做噩夢。

夢裏他把腳擱在畫滿了塗鴉的課桌上,雙手枕在腦後,無所謂地對著昏昏欲睡的少女說“只要把高層的那些爛橘子統統捏爆就好了吧”。

金發的少女被驚得腦袋撞到了桌板, 她滿臉奇怪地看著他,猶豫再三, 最後驚恐地扯動了傑的制服。

【“五條悟這家夥又發瘋啦, 你快去通知夜蛾老師, 我會拖住他的。”】

【“什麽啊, 再吵就連你一起宰掉哦。”】

那時候不過一年級的他,像以往那樣對著自己的同伴威脅道。

在五條悟的記憶裏,每當他這麽說的時候,繪裏花就會被嚇到哭著找硝子告狀。

她好像總是很配合他的遊戲,眼眶紅紅的,卻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雖然五條悟總愛揪她辮子罵她愛哭鬼,但在五條悟的記憶裏,繪裏花只在那次被他喂芥末面包的時候哭過——

【“可是我已經死了哦。”】

——甚至連精疲力竭地被圍剿至死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黃昏的光映亮了整間教室,在五條悟因恐懼而睜大的眼眸中,繪裏花的身影逐漸消散。

他試圖去抓住她的肩膀,可最後換來的不過是冷汗淋漓的驚醒罷了。

在那個世界裏,五條悟清楚地知道繪裏花已經死去的事實。

可夏油傑不同。

他昔日同窗的摯友在臨死之前用無比懷念的語氣說了一句——

【“繪裏花要是知道我們變成這樣,一定又要自不量力地和我們單挑了吧。”】

五條悟不知道夏油傑究竟是哪裏出了錯,但他知道,要是繪裏花還活著的話,他和傑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抱怨是一回事啦——但這種詛咒我來就好了。”】

【“看上去惡心巴拉的,吃起來一定更惡心。”】

五條悟看不到的地方,硝子說不出的東西,在繪裏花還活著的時候,被無聲地填補了。

正是因為這樣,那天繪裏花死後,夏油傑和她的屍體獨處了很久。

大概是說些什麽告別的話吧。

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那些話根本就聽不到啊。

即使連硝子都喪失了希望,夏油傑卻堅定地相信他和繪裏花會再次相見。

起初五條悟以為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直到他有一天終於弄懂了自己曾不經意間說出口的那句“因為我總覺得你綠了傑啊”是什麽意思。

【“除了傑以外還有個叫虎杖的,結果一清醒過來就變成了麻雀。”】

他的學生,虎杖悠仁,是某個世界裏的繪裏花的戀人。

那時的五條悟幾乎是在見到虎杖悠仁的下一秒就弄清了前因後果,他自嘲般地捂著肚子大笑,笑得眼淚都從眼角滲出來了。

五條悟十分自信地下定決心,等到下個世界,他一見繪裏花就要把她揍得稀巴爛以報他失眠之仇。

結果下個世界一來,五條悟又忘了。

雖說每次使用術式的時候都能模模糊糊地記起點影子,但記起全部的事總是在繪裏花死亡之後。

於是五條悟為繪裏花收了十六次屍。

每多一次,五條悟的自信就少一些,

第一個世界,繪裏花是他的學生。

明明到了開春就可以實現她那“要是我評上一級的話老師要給我打一下哦”的願望,結果卻偏偏要放棄逃跑的機會待在帳裏保護普通人。

直到兩面宿儺暴走,五條悟才知道自己的學生的死因與她身上沾染了宿儺的味道脫不了幹系。

第二個世界,繪裏花和他姑且算得上朋友。

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天天指著他的鼻子罵都是因為他所以傑才沒有時間和她約會。五條悟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可當他帶著喜久福去找她打遊戲的時候,見到的只有他摯友指尖拈著的那縷被血染紅的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