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和同伴出來散心之前,狗卷棘去探望了[跡部繪裏花]。

那個在一年前死去的[跡部繪裏花]。

她的存在被一把火燒成灰燼,裝進狹小的骨灰盒裏,彎彎繞繞地穿過樹林,簡簡單單地埋葬在咒術高專山腳下的公墓。

這是[跡部繪裏花]生前的願望。

“我的人生,是因為這所學校的存在,才會變得不一樣的。”

狗卷棘記得她這麽說過。

[跡部繪裏花]沒有家人,她死後所有的遺物都暫存於高專內的儲物間,第三架第二排,輕而易舉地就能找到。

那是夜蛾校長專門為“無家可歸”的學生開設的地方。

不大不小的紙盒上,用記號筆一筆一劃地寫上名字,就算是那些前仆後繼的咒術師們所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痕跡了。

詛咒只能用詛咒袯除,生命也只能用生命填補。

這是每個咒術師都明白的道理。

但是——

“是、是這樣的嗎?”

那雙水光朦朧的藍眼睛裏,難得地出現了驚訝的情緒。

在同伴面前,[跡部繪裏花]的笑容顯露出了幾分羞赧。

“我好像沒有想到那麽遠的地方欸……”

“……”

“不、不過我有去參加犧牲了的前輩的追悼會!”

“……”

見勢不妙的[繪裏花]遲疑地試探著開口,“比如前輩們的意志非常鼓舞人心……之類的?”

彼時聽到對方發表了這樣天真的言論的禪院真希扶額,她嘆了口氣,像嚴厲的長輩那樣教訓道:“給我有點咒術師的覺悟啊!繪裏花!”

禪院真希頓了頓,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食指推了推眼鏡,鏡片折出了可怕的白光。

她刻意擺出了恐怖的表情,用一種陰沉的嗓音說道:“說起來,七海老師讓你寫的作業你還沒完成吧?”

金發的少女一怔,她心虛的視線移了移,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動作,就聽見了禪院真希接下來的話。

禪院真希:“不準讓棘幫你寫。”

金發的少女癟了癟嘴,面對戀人求助的目光,那時的狗卷棘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但是事實上,狗卷棘非常容易心軟。

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錯——狗卷棘心想。

畢竟他的戀人非常地愛撒嬌。

“誒誒誒——!前輩你不喜歡我了嗎?”

“如果是這樣我會傷心的哦!”

“真的真的會傷心的哦!會哭出來也說不定呢!”

明明只是避開了視線而已,沒想到會被對方理解成這個意思。

少年的睫羽輕顫,他擡起了眼眸,對上湊到跟前的[跡部繪裏花]的目光。

完全沒有一點傷心的模樣。

於是這次連著他自己也一起被禪院訓了。

“這種把戲一次也就算了……”

禪院真希忍無可忍地一掌拍到了桌上,手下壓著的是寫著[跡部繪裏花]大名而字跡卻截然相反的報告紙。

“你倒也不要次次上當啊!”

“……鮭魚。”

“你有在聽著吧,棘?”

“鮭魚!”

狗卷棘向滿臉寫滿了不信任的禪院真希豎起了“放心吧”的大拇指。

然後時隔一星期,這樣的戲碼再一次重蹈覆轍。

狗卷棘總是無法對自己的戀人說出拒絕的話。

何況是這種沒什麽大不了的瑣事。

“下午的任務有七海老師在場,不用擔心我啦,前輩。”

“明太子。”

“咦,這是什麽新的詞匯嗎?”

“……木魚花。”

“總之是讓我小心一點的意思吧?”

“鮭魚鮭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的少女立即在她的《關於男朋友喜愛的飯團餡料的一百種理解辦法》備忘錄裏添上了新的內容。

“啊,想到了。”

“?”

“前輩你覺得[繪裏花繪裏花]這個詞怎麽樣?”

小鹿一樣亮晶晶的眼神,使得狗卷棘下意識地將臉往衣領裏埋了埋以掩藏發燙的耳垂。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的少女並不覺得氣餒,她如狗卷棘記憶裏的那樣,一如既往的、朝氣蓬勃地笑著。

“反正也不會造成誤解,就像腌魚子一樣——”

“畢竟世界上只有一個繪裏花嘛。”

獨一無二的……繪裏花?

-

被踩平了的草最近又冒出了頭,狗卷棘將路上買的野雛菊放在了戀人的墓碑前。

[2017年12月25日]

狗卷棘的目光逡巡下落。

[跡部繪裏花之墓]

少年的目光頓住。

在這樣的字旁,擺著一束幹枯的百合花。

大概是經歷了長時間的風吹日曬,花瓣已經枯黃蜷縮,七七八八地落在地上,零丁得不成樣子了。

【“啊啊,你們也見到了吧?”】

【“是啊——聽說是橫濱來的……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啊。”】

自從跡部繪裏花由五條悟親自帶回咒術高專以後,狗卷棘就不難聽見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