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九死一生(第4/8頁)

誰也不知道這一夜什麽時候才會終了,各方屏住呼吸想要等機會,可它畢竟風風雨雨在這裏立了幾十年,沒有那麽容易倒。

最奇怪的是,從入夜之後蘭坊就悄無聲息,大家預想中混亂的場面完全沒有出現。現實不是拍電影,這條街上的路燈和以往一樣亮著,遠一點的院落外還有古色古香的布面燈籠,艷紅的牡丹繡花,醉生夢死。

他們等了半夜也沒見到血流成河。

整條街出奇平靜。

朽院的門外有株百年古槐,在地下盤根錯節,時間久了,將地面拱出一塊凸起。當年修建蘭坊的陳家人擔心破了風水,大興土木的時候也沒敢挪它,放任它長,還連帶把朽院以東半邊圍墻都降低一半,因此那地方成了一個豁口,從樹的縫隙之間就能看到院子裏。

如今院內只亮了一半的燈,形勢緊張,陳嶼和身邊的親信全部退到垂花門以內,只剩孤零零的幾條小路。葉靖軒冒險趕到沐城,第一件事就是從陳嶼身邊下手,裏應外合,圍了整座朽院。

會長的人出不去進不來,但這畢竟是陳氏的地方,附近幾位堂主趕過來攔下葉靖軒,劍拔弩張全都聚在院門口。

長長一條車龍,街道兩側全是人影,可惜兩個小時毫無結果。

方晟往裏闖,逼開擋路的人,他帶了葉靖軒的話進去,意思很明顯:“這是葉家和會長的私仇,用不著其他人來送死,無關的人趁早讓路。”

大家心裏都明白,葉三是真瘋,把他逼急了,絕對會不顧警方的壓力在這街上掃射。於是大家面子上忠於會長,勉強把樣子裝過去,就算仁至義盡,自然處處放了水。

方晟清開一條路直通垂花門,葉靖軒一路往裏走,卻看到陳嶼正好也出來了。

兩個人相隔半邊蓮花池,會長身邊的人拿槍擋過來,陳嶼搖頭,大家收手退到後方。

葉靖軒借著光上下打量,他印象中的陳嶼還是過去華先生身邊的小隨行,如今沒過多久,這人也學會了一副冷淡樣。

陳嶼眼看穩不住人心,但只要他手裏有阮薇,他就有恃無恐。

葉靖軒沒空和他廢話,直接說:“把人放了,我給你留點面子,讓你體面走。”

陳嶼好像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眼看葉靖軒的人從外往裏圍,他毫不在意地開口說:“葉叔什麽都好,就是不會教育兒子。你也在敬蘭會這麽多年了,哪條規矩告訴你……輪得到你跟我要人了?”

葉靖軒二話不說,擡起手,槍口直指陳嶼。垂花門兩側的人同樣不肯示弱,眼看就要火並。陳嶼也不繞圈子了,直接說:“你女人硬氣,還真敢回來,就為這個我敬她三分,到現在沒讓人動她。”

葉靖軒握槍的手漸漸收緊。

陳嶼繼續說:“讓你的人放下槍,晚一分鐘我留她一根手指。”說完他就讓人拿刀進去,“快點!不然手指砍完,可就是腿了。”

“你敢!”葉靖軒再也忍不住,直接就要沖進去,陳嶼身邊的人立刻開槍,子彈貼著他的胳膊蹭過去,方晟從後拉住他:“三哥!”

陳嶼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表:“還有四十秒,右手,食指。”

他腳邊波光粼粼,可惜今夜院子裏太過於肅殺,淺水蓮花都像藏著冤孽,動一動全都像要吞人的口。

葉靖軒咬牙盯緊陳嶼,甩手把槍扔了。方晟隨他一起,很快身後所有人都放開武器。

陳嶼靠在門邊仔細看他,越看越覺得有意思。人人都知道葉靖軒就是匹野狼,惹上他,下場就是連骨頭都不剩,他這人一輩子從未忍氣吞聲,只有今天破例。

陳嶼看得出葉靖軒的憤怒,他越這樣,陳嶼越得意,一臉無可奈何地說:“你父親算會裏的元老,但你別怪我不念舊,誰都知道……哪怕我今天留你一口氣,你將來照樣能咬死人。”

說著陳嶼親自走過來,慢慢擡手,方晟不許他靠近葉靖軒,但如今他們只能無謂掙紮,徒勞無用。

滿院的人屏住呼吸,眼看葉靖軒頭上那道傷疤赫然在目。

“早和你說過,大難不死,未必有後福。我還真想知道,再來一槍……你還能不能醒?”

葉靖軒一語不發,讓方晟把大家都帶出去。方晟站著不動,被迫反手把人推開,逼著對方向後吩咐,可在場葉家幾十人,沒有人退後一步。

蘭坊是有蘭坊的規矩,可如果忠義到頭,人都該為自己而活。

但他們誰也不肯走。

坐北朝南的院落,蓮花池裏浮萍搖曳,這地方一直寬敞,幾代人修身養性,夜裏卻不知見過多少血。

陳嶼笑了,回身看看葉家人,故意當著他們的面提高聲音,一槍頂在葉靖軒頭上:“都給我看清楚!到底誰才是會長!”

他說著也發了狠,葉靖軒一直不拿他當回事,過去正眼都不看他,如今卻站在這裏任人宰割,困獸一只,隨他處置。陳嶼越發興奮起來,這一槍非要讓所有人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