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姜娰在凡塵界的第十年,天地妖物盡數消失,各國種植了大批靈花靈草,只因下界的靈氣不足,這些花草大約都是一品,只是如此已經足夠。

諸國相安無事,行正道,求仙緣,大虞國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成為各國朝聖的聖地,一時之間竟然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姜娰知道天帝城邑考驗的第三關已經完美解決了,她給的那些種子就算種下也不可能長成靈花靈草,她只是給了諸國一個希望。

“阿肆,也不算是虛無縹緲的希望,如今整個凡塵界煥然一新,浩氣蕩然,定然會生出無數驚才絕艷的人,修真界也會偶爾有散人下界來收徒,修仙對他們而言並不遙遠。”小洞府十分有經驗地說道。

“那樣最好。”姜娰微微一笑,看向摘星樓的地方。

而與此同時,道宗弟子顧祈州也正坐在高高的尖塔上俯瞰著眾生以及帝宮裏的那位帝女。

姜娰始終以帝女相稱,並未登基,也未納夫,只是從宗親氏族中挑選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孩養在宮中,大有培養繼承人的味道。

這十年,他坐在摘星樓未出去,卻對這位帝女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看著她榻前燭火長明,政務清朗,看著她教那個孩子讀書做人的道理,看著她閑暇時跟著女官學習釀酒,每到冬日就將埋在樹下的梨花白挖出來,帶著她的小跟班一起賞雪喝酒,好不愜意。

十年對於修士來說只是須臾之間,只是顧祈州卻覺得,摘星樓的日子太漫長了,像是他度過最漫長的十年,很多時候他看著那位帝女,就會想起更多年前,養在行宮的少女阿肆。

每每他去行宮的時候,阿肆總會歡喜地光著腳跑出來,輕盈得像一只可以度過寒冬的蝴蝶,他知道她體弱,時常訓斥。

阿肆卻笑盈盈地說道:“如果生病了,師父就可以多陪陪我了,定然還會為我尋來良藥。”

後來這位帝女的音容笑貌漸漸跟阿肆融為一體,好似是同一人,只是不會再對他笑,不會喊他師父,更不會繼續在原地等著他。

顧祈州收回視線,身影消失在摘星樓,出現在城外的溫泉行宮,推開荒廢十多年的木質門扉。

門扉吱呀作響,院子裏荒草叢生,當年阿肆種下的桃樹早就枯死,墻角的那株棗樹也因主人逝去,漸漸不再結出又紅又大的棗子來。

顧祈州順著荒草,一路走上木質台階,推開門,屋內陳設如舊,只是落滿了灰塵,小木桌下還墊了一本泛黃的冊子,他彎腰撿起,吹散上面的灰塵,翻開,露出裏面熟悉的字跡來。

是阿肆的字跡,裏面是一封封裝訂成冊的信,每封信的開頭寫的都是:國師師父見字安好,後面畫著大大的笑臉。

“今日我又睡了八個時辰,醒來時天都黑了,那藥十分的苦,喝了以後總是會睡很久,我怕師父來了我不知道,就讓嬤嬤喊我,嬤嬤卻不忍心。

昨日院子裏飛來了一只可愛的小黃鸝,毛茸茸的小小的,拍著翅膀對著我歡快地叫著,好像在對我說,阿肆,快跟我一起飛走呀,外面的世界可精彩啦。

師父,你什麽時候會帶我出去看看呀。”

“今天我睡了七個時辰,大大的進步啦,傍晚的時候我還練習了阿爹讓我學的琴曲,雖然是殘曲,阿肆彈的還不夠好,可是想彈給師父聽,師父都沒有聽過我彈琴呢……”

“今天我又睡了八個時辰,醒來時,嬤嬤說今日是阿娘的祭日,我們在院子裏給阿娘燒了好些的紙錢,還放了花燈,師父,人死燈滅是不是就什麽都沒有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無情道君持書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轉身看向荒蕪的院子,掐著法訣破掉院子裏的法陣,只見一具冰寒的玉棺出現,玉棺裏少女冰肌玉骨,好似睡著了一樣,還是當年模樣。

那一瞬間,道宗弟子心口不知道是緊還是松,不是阿肆,那個帝女不是阿肆,阿肆這些年一直沉眠在此,未曾離開過。

手裏的書冊猶如燙手般,無情道君低低一笑,不知悲喜,他知道天帝城邑給他的考驗了,是問道,更是誅心!

冰寒玉棺出現的那一瞬間,帝宮裏,姜娰心口微微一痛,有些茫然地捂了一下胸口。

“阿肆,你怎麽了?”小洞府焦急地問道。

“不知,好似被針紮了一下,很快就沒事了。”姜娰捏了捏鬢角,站起身來,只見外面晚霞滿天,萬丈金光閃爍。

在大虞一處清雅的院落裏,一聲清脆的啼哭聲響起,天道之子誕生了。

“恭喜帝女。”青鸞鳥從帝宮的雕梁畫棟上顯露出來,笑道,“十年時間,此界重歸正途,重新誕生了天道之子,帝女的考驗完美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