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第3/4頁)

騎在八尺大馬上望去,這景致美得宛如夢境。

可桓煊卻無心欣賞。

他仍舊與隨隨並轡而行,然而卻不復來時的輕松愉悅,自打從瓊林閣裏出來,他便沒再和她說一句話。

隨隨瞥了眼他的神色,便知曲江池的河燈是放不成了。

難得出來玩一次,還偶遇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和夫君攜手同遊,他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幸好隨隨對放河燈沒什麽執念,在河朔時,上元節她也跟著父親去放過幾回河燈,不知放了多少只,每只河燈上都寫著同樣的願望,不過是求一家人團圓,到底也沒實現。

她默默地落後一個馬身,不去打擾他——設身處地想,這時候他一定想獨自靜一靜。

兩人一前以後往城南行去,桓煊果然沒往東面曲江池的方向去,而是朝山池院西行。

人流幾乎全是往曲江池湧去的,回山池院的一路車馬稀少,與先前的熱鬧相比,更顯得清寂寥落。

桓煊忽然放緩速度,與她並轡,轉頭冷冷道:“你會玩樗蒲?”

隨隨點頭道:“村子裏的人都玩,民女跟阿耶學的。”

“你會的東西還不少。”桓煊道,語氣裏有點譏誚。

隨隨聽出他來者不善,便沒有接茬。

“你贏了豫章王什麽?”他過了會兒又問。

隨隨道:“兩個金餅子,一塊玉佩……”

桓煊臉一沉。

隨隨接著說:“玉佩民女沒拿。”

桓煊面色稍霽:“本就不該拿。”

隨隨道:“金餅子要還回去麽?”

“是你自己贏來的便留著吧,”桓煊沒好氣道,“豫章王家大業大,不稀罕兩塊金餅子。”

“多謝殿下。”隨隨道,她隨時可能離開,不一定來得及去常家脂粉鋪取錢,山池院桓煊賞的絹帛又不好攜帶,有兩個金餅子傍身,便不怕沒盤纏了。

桓煊冷哼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兩人默默行出十裏,桓煊忽又轉頭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孤?”

隨隨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自問還算懂得謀算人心,但桓煊總是讓她一籌莫展,這人的心思比四月的天氣還難猜,偏偏還總愛讓人猜。

她思忖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要問什麽,只能寒暄:“殿下明日要去宮裏麽?”

桓煊乜著她,一時不知道她是真遲鈍還是裝糊塗。

“你知道方才在酒樓裏遇到的那對夫婦是誰?”桓煊道。

原來是這一茬,隨隨恍然大悟,不過她委實不明白齊王為何主動提這事,難道不應該絕口不提,只當沒這事發生麽?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桓煊道:“你看見太子妃了?”

“回稟殿下,民女看見了。”

“你知道你生得像她?”

“知道。”

桓煊看著她的眼睛,想從她眼中看出一點情緒,但琥珀色的眼眸裏只有淡淡的困惑。

他抿了抿唇:“什麽時候知道的?”

隨隨思索了一下時候知道最為合理,答道:“回稟殿下,是院子改名的時候。”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帶回長安。”桓煊道。

隨隨道:“民女知道。”

“你不怨?”桓煊撩起眼皮看她。

隨隨暗暗揣摩一個真正的貧家女遇到這種事該是什麽反應,然而她不是真的鹿隨隨,始終隔著一層,她只能盡力而為:“民女不怨,因為這張臉,民女才能待在殿下身邊。”

“要你做另一個人你也心甘情願?”桓煊道。

他語氣不善,隨隨卻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他了,想來是因為方才見到阮月微,找替身的事讓正主撞了個正著,眼下心裏不舒坦,便把氣撒在她身上。

他打定了主意要找茬,無論說什麽他都能挑出錯來。

隨隨性子好,又因欺騙他心中有愧,凡事願意多遷就他些,但也經不住反反復復的折騰。

她也有些疲憊,敷衍道:“殿下對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侍奉殿下是應該的。殿下要民女做什麽人,民女便做什麽人。”

“如果救你的不是孤,是豫章王呢?”桓煊一哂,“難不成他要你做什麽你也去做?”

若發現她的是豫章王,她沒等傷養好就找機會跑了。

但她不能說實話,只得道:“不是的。”

桓煊道:“桓明珪和孤有什麽不同?你跟著他一樣錦衣玉食,他比孤體貼溫柔,比孤風流蘊藉,你跟著他不比跟著孤好?”

隨隨抿了抿唇,她知道說什麽話能安撫他,他從阮月微那裏想聽聽不到的話,身為一個合格的替身該說給他聽的。

可她說不出口,那句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很喜歡你,”桓煊接著道,“他心裏也沒有什麽人,你跟著他不用裝作另一個人,你跟著孤就只是個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