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兩條腿

張明偉見了,卻並沒有讓人去接那份文本,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奉旨意去城外檢視凱旋之師,沒那個時間看,你直接念吧!”

錢謙益聽了,稍微一愣,不過他立刻明白興國公的意思是什麽。對此,他本身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便連忙回應道:“草民遵命!”

聽到他們的對話,在錦衣衛警戒線外的酸儒們,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這個興國公果然也是有膽量的人,竟然敢在這樣的場合,公開接受虞山先生的挑戰!

很好,那邊一戰吧!

這麽想著,他們一個個都豎著耳朵,就想聽聽虞山先生準備的這篇文章到底寫得是什麽,會不會讓興國公難以辯駁?

如果能這樣的話,那就已經能殺殺新學的囂張氣焰了。

只見錢謙益打開那封文本,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便一不做二不休地不管不顧,大聲念了起來:“春雷一聲平地響,世間萬物應聲醒……”

張明偉聽了開頭,頓時眉頭一皺。

自己讓他寫一篇有關新學的文章,通過自己的審核能發表到《明報》上,那就饒了他,否則的話,錦衣衛登門,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可是,這個老東西是什麽意思?

春雷響,萬物醒?這是哪和哪啊?

難不成,還是歷史記載錯了,水太涼、頭皮癢的外號其實是汙蔑他?

可是,這也不應該啊!那日在揚州的時候,他的表現完全符合那兩個外號的啊!

張明偉這麽想著,同時也還在聽著。聽多了一會之後,他忽然聽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有點無語,這個老家夥,文章功底深厚,寫出來能討自己喜歡啊!

你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錢謙益這個老家夥,讓他寫一篇新學內容的文章,還要保證能通過興國公的審核,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於是,最終這個家夥就從興國公的目的出發,炮制了這麽一篇文章,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討興國公歡心,通過審核,從而能刊登在《明報》上,逃過這一劫。

他這個文章是怎麽寫的呢?一開始都讓張明偉給弄糊塗了!

原來錢謙益這個老家夥,他對於儒學是最擅長的,於是,就從儒學方面開始下手寫,說天說地,引用各種論點,證明這個時候,該有新的流派來解讀聖人之學,一如北宋時有張載,南宋時有朱熹,大明之前有王陽明,如今又有興國公。

接著,他便對興國公一頓子猛拍,當然,不是拍臉,而是拍馬屁,說興國公就是那一個春雷,震醒了如今已經有點暮氣的學界風氣。

還說什麽興國公的新學,那是格物的極致,所有人都不應該對此反對,包括衍聖公在內,應該為此感到高興,這是儒學的又一大裏程碑式的發展,必然會為後世人所敬仰銘記,一如他們對先賢那般。

總之,以錢謙益這個老家夥的文筆,把這個意思給描述出來,就這文章來說,那是真得沒得說了!

那些洗耳恭聽中的酸儒,聽到他這篇文章,頓時全都傻眼了。

雖然在錢謙益的這篇文章中,並沒有說儒學不好,反而把興國公的新學,歸納到了儒學裏面去,可是,他的最終目的,所有人都是不傻,那是號召所有讀書人都不要對新學有抵制之心,而是都去學。

說好的調整呢?

這哪有挑戰?

這篇文章一公開,豈不是讓所有人都去學新學了啊!

這真是震暈他們每個人了!

雖然說把新學歸到儒學之中,可這並不是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是為了要壓制新學的啊!

錢謙益讀完之後,合上文本,恭敬地問道:“不知國公以為,可否將草民一點淺見發於《明報》之上,讓眾多讀書人都能看到?”

這個要求,張明偉還真沒法拒絕!

如果說,要他現在就把新學和儒學一刀兩斷,割得徹徹底底,這並不是他的目的。

張明偉的目的,就是要盡快地推廣新學,至於這新學是不是歸於儒學的一個分支,他才不在乎。

在他原本的認知中,新學和儒學本身就不是你死我活的關系,而是類似人的兩條腿,都少不得的那種。

儒學本身是哲學,是教人為人處世的一種學問,幾千年來,一直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之寶;在儒學熏陶之下,雖然有錢謙益這等沒有骨氣的人,可是,有骨氣的文人,一直以來,也有不少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閃耀。

或者說,儒學本身,影響的並不只是讀書人,而是所有中國人,都受其影響。也因此,四大文明古國,唯有中國傳承不斷。不得不說,這其中就有儒學的很大功勞。

至於新學,也就是科學技術學識,這是探知自然規律的學識,和儒學的內容並不重疊。人類的發展進步,除了思想之外,也離不開對自然規律的探索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