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三拜九叩

“爹, 你要去哪裏?”衛良才攔住要出門的衛建亭。

“去見皇上。”衛建亭板著臉道。

“爹,這些日子皇上三番五次上門說話, 就是特意叫人來提醒我們,明擺著一直在懷疑我們,希望我們自己露出馬腳,他才能理直氣壯對衛家動手,您這時候去宮裏,不是自投羅網嗎?”衛良才死死將衛建亭攔住, “爹,這次的事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衛建亭擡眸:“讓開!”

“我不讓,”衛良才搖頭,見衛建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垂著頭不敢直視,但動作卻依然堅定, “爹不收回進宮的想法, 我就不讓。”

衛建亭看著衛良才垂著的腦袋,神情越來越嚴肅。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會嚴厲呵斥,但這次, 他看了衛良才許久,幾次想要開口呵斥,都在開口前咽了下去,最終還是選擇了溫和的語氣與他說話:“讓開吧, 這次我無論如何都會進宮。”

衛良才的心情也很緊張, 從小到大, 他一直都是在衛建亭的威壓下長大的, 很多時候, 就算他只是跟衛建亭碰面,他都會覺得膽戰心驚,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直接跟衛建亭唱反調。

可他知道,自己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衛建亭攔下。

衛建亭的溫和語氣,讓他看到的一絲絲希望。

“爹,”衛良才咬著牙擡頭,“自從石叔的事傳到京中,皇上就一直警惕我們衛家,這段時間府外來來去去的那些人,都是盯著我們的,爹心系百姓,心系朝廷,這些我都知道,我也願意跟爹一樣守住朝廷,可是爹,如今廣安王受重用,驅趕百姓一事又是皇上親口允諾的,您這時候去宮中,皇上必定再次震怒,爹,您好歹為自己的安危考慮,為衛家考慮,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越說到後面,衛良才的語氣越低聲下氣,自從他長大之後,就很少再用這樣的語氣懇求,但這一次他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留下衛建亭,不讓他進宮。

只要能留下衛建亭,他願意用這般懇求的姿態。

他不是不知道衛建亭的想法,不是不知道衛建亭要做的事,但這時候,他反而希望衛建亭能自私一些。

理智和感性兩大情緒交織在他心頭,讓他心情復雜。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知道被驅趕到臨春府的那些百姓不僅不會出事,反而會過上比在朝廷勢力範圍內更好的生活,可他不能說,他一旦說了,相當於暴露了過去他辛苦隱瞞的一切。

也暴露了衛家唯一的退路。

一旦暴露,出事的就會是整個衛家。

朝廷為了收回臨春府,想出了將窮困的百姓驅趕到臨春府,試圖用這樣的方法讓臨春府自動投降,消息傳到京中,衛良才第一反應是怒罵,第二反應就是驚詫,詫異到底是誰想出的這個方法。

雖然驅趕百姓一事目前在朝廷眾人的眼中看來,是廣安王的主意,是戚固的主意,但衛良才不相信這裏面沒有田唐的手筆。

特別是這次朝廷計劃中的一些詳細條例,比如說“連帶責任”“將重病的人的命吊住,送去臨春府給他們添麻煩”等,使他更加堅定這次的計劃跟田唐有關。

連帶責任是為了避免有些人為了不背井離鄉選擇自殺,這些人為了家人,不得不“苟活”。

至於重病的人,如果沒有這個細則,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會在路上死亡,可有了這個細則,那些驅趕百姓的士兵會想盡辦法把那些重病的人的命吊住。

而只要到了神靈鎮,這些人的命都能保下,這是在大計劃之下,對這些百姓的保命之法。

以衛良才的了解,不說絕無僅有,但田唐確實是他見過唯一一個真正將百姓的一切放在心上,且真正有能力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人,煽動朝廷主動將窮困的百姓驅趕到臨春府,是對底層百姓最大的仁慈。

這也是衛良才不能透露消息的第二個原因。

他願意站在朝廷這邊,也願意跟衛建亭一起守著朝廷,但他打從心底希望讓百姓過上平凡安定的好日子,這一次的消息,在他聽到的瞬間,他心底的反應反而是興奮和激動。

然而,這件事還有一個意外,那就是衛建亭。

“爹——”衛良才看向衛建亭。

衛建亭擡手,輕輕落在衛良才肩上:“早些年的時候,爹總以為你還沒長大,把你當成一個小孩子,其實爹私心裏,也希望你一直能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但你終究還是長大了。”

這句話,從衛建亭口中說出,似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聽在衛良才耳中,卻是振聾發聵的一句話。

只是片刻,衛良才眼眶中就含了淚,低低地喊了一聲:“爹——”

“百姓乃國之重器,百姓在,國在,百姓走,國必亡,”衛建亭的聲音沉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只想著百姓給朝廷添了負擔,卻從未想過這些百姓才是真正的基石,只有當所有百姓都在的時候,國家才能一直存在,失了這些底層百姓,國家滅亡之日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