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心考慮

“爹……”

石雄看著不遠處正在奮力幹活的百姓, 目光幽遠：“你說，我要怎麽選？”

石偉明低頭：“我不知道。”

石雄笑了一聲：“不知道，這三個字說起來多容易啊, 你能說不知道，我能說嗎？”

石偉明能聽出石雄話語中的情緒，依然低著頭不敢說話, 也不敢擡頭看他。

“像你這樣多好, 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用想，也不需要考慮太多, ”石雄搖了搖頭, “不過或許對你來說是傻人有傻福吧, 李二柱那人我算是看出來了，雖然總是空口說胡話，卻是個講義氣的人, 你跟他搭上關系，對你的未來有利無害。”

“爹，”石偉明猛地擡頭, “神靈鎮不好嗎？如今的朝廷都變成那樣了，我們為什麽還要忠於朝廷, 我們可以站在神靈鎮這邊，這才是真正為百姓謀利不是嗎？”

“‘忠’，你知道這個字的分量有多重嗎？”石雄轉頭看他。

“我不知道，”石偉明搖頭，“我不了解什麽是‘忠’, 我只知道我見到了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 因為戰亂, 他們不得不離開家鄉，因為朝廷的不作為，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爹，我知道自己很笨，也不懂得人情世故，跟爹比，我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可是爹，我們難道這輩子都要助紂為虐嗎？”

石雄皺眉瞪他：“你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麽嗎？”

“難道不是嗎？”石偉明鼓起勇氣，認真看他，“我們如果站在朝廷一方，就是跟神靈鎮作對，就是破壞這些百姓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生活，爹，神靈鎮不好嗎？所有百姓安居樂業，沒有戰亂，也沒有傷害，我們如果還是站在朝廷那裏，難道不是助紂為虐？”

石雄張嘴，有心想跟石偉明說一說什麽是忠君愛國，什麽是國家，可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但凡如今朝廷還是完整的，他一定能毫不猶豫說出那番話，可偏偏不是。

如今天下百姓的困苦，就是由朝廷的分崩離析帶來的，是由他一直效忠的國家帶來的。

這段時間，他一次又一次在兒子面前無言以對，不是因為他真的說不出話，是因為他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詭辯。

他可以用大道理壓著石偉明，讓石偉明無法再開口說神靈鎮的好。

可那有什麽用？

他說的再天花亂墜，都不能掩飾朝廷的無能，也不能掩飾神靈鎮確實要比朝廷好百倍千倍。

這樣的好不僅僅只是生活環境的好，朝廷對百姓也不是完全沒有照顧，只是跟神靈鎮一比，朝廷完完全全落於下風。

“你知道當初衛少將軍為何會來神靈鎮嗎？”石雄突然問道。

石偉明愣了一下，很快就搖頭：“不知，這件事我也是才剛知道。”

“不如我來說吧，”李二柱從後面走出來，“石大人想要知道神靈鎮的事，直接問我會比較合適。”

石雄看了他一眼：“問你這個躲在暗地裏偷聽的人？”

李二柱笑了一下，臉上完全沒有偷聽後的窘迫，徑直走到父子倆旁邊的台階坐下：“說起衛良才的事，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石大人如果願意，不如一起坐下聽，如果不願意，那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聊。”

石雄哼了一聲，大跨步坐下，擺出一臉“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的表情。

石偉明怕兩人打起來，小心翼翼在中間坐下，同時輕輕戳了戳李二柱，擠了擠眼睛，讓他不要瞎說，又把石雄惹怒。

李二柱拍拍他的肩，主動說起衛良才的事。

“石大人應該還記得之前衛少將軍帶著俘虜經過溪林縣的事……”

當初衛良才路過溪林縣，押送的俘虜全部被劫，回去後拒不說出俘虜們的去向，被衛建亭送去領罰的事，在臨春府也傳遍了，甚至還有傳言說溪林縣這裏有吃人的懸崖，讓人不要輕易前往。

石雄跟衛家關系匪淺，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他當初還收到過衛建亭的信件，內容大抵是“小兒無能，若以後衛家出事，還請他照顧一二”，因為信件的緣故，再加上當時的傳言，石雄也認定當初的事肯定是衛良才闖出了禍端，這才一直不敢說出真相。

李二柱敘述的很簡單，除了抹去部分戰鬥的事之外，基本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了，甚至還包括衛良才假意投降，然後偷偷闖出的事。

在李二柱簡單的敘述之下，石雄聽到的是衛良才的聰慧、擔當，以及之後在忠孝之間的選擇。

如今想來，衛良才當初之所以咬死不認，便是為了要隱瞞神靈鎮的存在，救下那些俘虜，同時也救下神靈鎮的其它百姓。

但他的行為，在衛建亭眼中卻變成了闖禍不認，沒有擔當，甚至在信中還寫了“小兒無能”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