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年

午後的暖陽慵懶地鋪灑著,蕭彧坐在院子裏,將右腳踝架在左腿上,胳膊杵在膝蓋上,手托著腮,臉上帶著慵懶的笑容,朝著大門的方向:“高升了,高升了,發財了,發財了。”

裴凜之正往大門上貼兩只雄雞圖,嘴裏叼著一串荔枝。圖是蕭彧這個靈魂畫手畫的,還別說,就寥寥數筆,兩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報曉雄雞便躍然紙上。

裴凜之尚未知殿下繪畫上還有這等造詣,真是讓人時時處處充滿驚喜。不過殿下這一通瞎指揮弄得他也糊塗了:“到底是高升還是發財?”

蕭彧這個小財迷,說明日是元旦,畫個大吉大利圖,圖個喜慶吉利,貼圖這活兒交給個子高的裴凜之來完成,自己來監督,貼高了要說高升了,貼矮了要說發財了,過年要說吉利話。

蕭彧哈哈笑:“既高升又發財,剛剛好。”

裴凜之將沾了葛粉糊糊的大吉大利圖貼上,回頭看著他被暖陽籠罩的殿下,心底突然湧出一股暖暖的感動,如果歲月能永遠這樣靜好也好,他願意守護殿下做這樣一個單純無憂的閑散人。

蕭彧笑得甚是燦爛,鼓掌:“甚好甚好,總算有了一點過年的氣氛。吉海,二郎,再多砍點竹子,晚上咱們燃放爆竹。”

裴凜之看著他孩子氣的笑容,忍不住輕笑搖頭,不知道從哪兒學來這麽多鬼點子,既要貼大吉大利圖,又要插桃符,夜間還要燃放爆竹。

其實也不怪蕭彧變著花樣找過年的氛圍,實在是崖州的元旦太沒有年的氛圍了,天氣暖得不像樣子,皮襖根本就穿不住,日間只能穿單衣了。

桃花倒是在枝頭鬧春,家裏蟄伏了兩個月的蜜蜂又嚶嚶嗡嗡忙碌了起來,待得百花開時,就能收獲新鮮的百花蜜了。

蕭彧的記憶中,過年是跟雨雪、陰雨、寒冷緊緊捆綁在一起的,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的呢?既然靠天氣找不出年味兒,那就自己創造了。

吳家娘子從灶間出來,問:“蕭郎君,魚已經收拾好了,你說那魚羊鮮該如何做?”

蕭彧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來吧。”今日過年,蕭彧邀了吳家一起過年,算是答謝他們這段時間的辛勞,雖然平日裏他也沒少給他們送肉,但一起過年的意義是不一樣的,而且過年就要人多熱鬧才有氛圍。

年夜飯非常豐盛,有裴凜之獵的山羊,這回沒有扒皮,只是刮了毛,送了些給孟家和裏正,留了一些晚上烤著吃,剩下的蕭彧拿來燉一鍋魚羊鮮;孟家回禮了一只大公雞,吳家娘子殺了,蕭彧打算做成白斬雞,既然缺香料,那就吃個鮮;還有一條紅燒魚,做魚的醬不是蕭彧自己做的,因為制醬至少需要半年,他的醬還在缸裏發酵呢,是去胡記糧油鋪買來的;清蒸蝦蟹也少不了,紅通通的應景;還有蒸扇貝、燒兔肉等等,弄了十全十美十道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蕭彧從未在做菜上下過功夫,到了這裏之後,憑著自己的記憶和想象,居然把菜做得像模像樣,看來是個天生的吃貨。

對吉海兄妹和吳興義一家來說,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麽豐盛的年夜飯,甚至都想象不出來,年夜飯還能這麽豐盛。味道更是從未嘗過的鮮美,同樣的海鮮,吳家娘子承認她就做不出這麽好的味道來。

滿桌子珍饈佳肴配著蕭彧親自釀的糯米甜酒,滿桌子人吃得幾乎將自己的舌頭吞了下去。雖然大家誇得很含蓄,但蕭彧看出來大家都很愛吃,幾乎所有的菜都掃光了,只剩了那條必須留著的年年有“魚”。大家這麽捧場,做菜的蕭彧當然倍有成就感。

吃過飯,蕭彧拿出幾個硬紙包,一一分發到眾人手中:“今年辛苦大家了,因為有大家的努力,我們才能衣食無憂。這是給大家的壓歲錢,壓住來年所有的邪祟,希望明年繼續風調雨順,大家平安健康,日子越過越紅火。”

裴凜之拿著蕭彧給的紙包,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的殿下,居然還給他準備了壓歲錢。

吳興義捧著厚厚的紙包,滄桑的手有些無措起來:“郎君這可使不得。”

蕭彧含笑道:“如何使不得?多虧了吳師傅和二郎,我家紙坊才能順利開辦下去。明年我打算再多造些紙,人手不夠,你便收幾個踏實孩子做徒弟,讓他們給你當幫手。事先說好,三年學徒,吃住我提供,學成後為我們做三年工,有工錢,出師後三年內不能從事相同行業,但可繼續為我們做工,工錢可再加。紙坊就拜托吳師傅了。”

吳興義看著蕭彧,郎君這是要讓自己掌管紙坊啊,這份信任他無以回報:“謝謝郎君信任,我一定替郎君管好紙坊。”

吳家大郎將紙包塞回來:“郎君,我的就不拿了吧。你給我治病,又收留我們,還教我們讀書識字,我是一點忙也沒幫上,真不好意思再拿郎君的壓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