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雙更合一(第4/5頁)

但是花辭樹設下的毒,若非江湖中人,見多識廣,多半聽也沒有聽過,從來未曾接觸過的東西,怎麽可能診斷得出來呢。

他們有些取出銀針,將西淮緊緊攥著的手指掰開,然後刺中指腹取出血液;有些左右撥轉著西淮的頭顱,查看他的耳後有無毒色沉積;有些持筆,卑謙地向銀止川問詢著西淮一些平日裏的症狀……

西淮牙關要得死緊,身上忽寒忽燙,但是身體上的所有難過,都比不上心靈上的屈辱難堪。

他自覺已經夠過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但是為什麽還要這樣進一步地羞辱他?

有時候,西淮的自尊心敏感到異樣的地步。

“銀止川……”

他很低啞地哽聲喃喃。

有眼淚從他眼角滾過,飛快地泅進被單中了。

銀止川問:“你心中知道麽?那你告訴我。”

“……”

西淮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從他身處銀止川身邊臥底,卻時常用假名給秋水閣寫詞就可以看出來,西淮心中始終有一些他未曾放棄過的東西。

他不是一名好的細作,但也正是因為這些東西,他才始終支撐著,沒有心智崩潰。

但是在被這些人看著自己狼狽的姿態,甚至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逐漸失控,正在逐漸摧毀西淮心中勉強支撐著自己的東西。

“……”

西淮又試著去咬舌,但是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夠不到了。

銀止川將木筷固定得很牢。

眼淚如斷珠一般不住從白衣人的眼角滾落。

“止川。”

許久,不知是不是覺得這樣下去毫無意義,姬無恨驀然出聲了。

他抱著臂,看著床榻邊這裏的動靜,嘶啞開口:“不用再折騰下去了。……我知道是什麽。”

在此地,唯一一個有可能與西淮一樣了解上京的人,確實只有姬無恨了。

只是他剛開始時一直不確定銀止川的真實意圖,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救這個曾意圖置他於死地的細作,還是借機羞辱嘲諷。

但眼看局面場勢愈來愈失控了,他才禁不住出聲。

姬無恨走到床榻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西淮,問:

“是‘紅丸’,是麽?”

西淮:“……”

“離花辭樹太久了,他沒有給你緩解症癮的藥物,所以才犯癮的吧?”

姬無恨注視著少年人滾燙到不正常的臉頰,有幾分漠然道:“失去這種藥物是很危險的,一再服用,卻只能受制於人。不如這樣。”

他突然俯身,湊在西淮耳側,極低聲地輕聲說了幾句。

西淮眼瞳倏然微微睜大。

其實姬無恨說的是,你回到花辭樹那裏,幫銀止川弄回迷夢草的解藥,我也有一種秘法,可以替你接觸紅丸的束縛。

但是這本也是西淮的所求,如果可以,他希望立刻離開鎮國公府,以他掌握到的底牌與花辭樹做交易,解去銀止川的毒。

只是銀止川一直不肯放人罷了。

“無恨兄。”

正低語間,銀止川倏然靠了過來,拉著姬無恨的衣領,讓他站到自己後面,說道:“有什麽事,你同我說才對,與他說什麽。”

他拉著姬無恨一同退到門外,同時離去的還有屋內所有醫倌。

西淮不知道他們在門外說了什麽,只見銀止川再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

他眉頭沉沉地看著西淮,無聲注視他半晌。良久後,年輕人舒展一笑,張揚挑釁的唇角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

他輕聲地說,“看來你為了來到我身邊,也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的。”

銀止川手指摩挲著西淮的眉眼,從眼窩到鼻梁,再到秀麗的唇。

許久後,他低聲說:“那麽……就讓我送你最後一樣禮物。為你我這場相遇落幕吧。”

……

西淮之後再想起與銀止川共處的那十余天,總是感到痛苦與幾分難堪的。

但是除此之外,又有一些別的情緒摻雜在其中……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將自己的脆弱與軟肋全然暴露在一個人面前,讓他看到自己的痛苦與悲傷,讓他分擔自己的絕望與哀痛。

而且,那也是最後一次他與銀止川那樣親密地待在一起,手足相交,十指糾纏。

未來余生用來憑吊往日的甘糖,在這最後一段時日中釀成。

“要喝水麽?”

西淮冷汗涔涔不住發抖的時候,銀止川陪在他身邊。

他並不怎麽驚訝地,安然若素地給他喂水,然後用巾布擦去他額頭上的汗。

西淮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麽時候,銀止川不在的時候,他都寧可將十指抓的傷痕累累也不願意發出一絲聲音,更不必提銀止川現在還在身邊一直看著他。

他竭力想偏過頭去,讓銀止川碰不到他。

但是銀止川拿捏西淮,此時就像一個刀俎一個魚肉,怎麽擺置他都無比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