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客青衫 84(第2/3頁)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銀止川嘻嘻笑道:“知不知啊,逐顏?”
“……”
西淮默然看著這躺在銀止川手心的骰子,看了許久,倏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
起初是低低的輕笑,慢慢聲音變大了,飄蕩在前後無人的荒野裏。
銀止川詫然地看著他,印象裏他還是頭一次見西淮笑得這麽厲害。
“怎麽——”
然而他一句話還未說出口,西淮突然就踮起腳,摟住銀止川的脖頸抱緊了他。
他慢慢地、笨拙地吻住銀止川,銀止川睜大眼怔在原地。
許久,那顆點著相思豆的骰子掉落地上,銀止川回抱了西淮。
他撫摸著他的脊背,緩緩捧起他的臉。更加深地吻他。
星空下,曠野中,沒有來處也不知所歸的風。
他們擁抱親吻著彼此,越來越用力,好像要一直借此把對方融進自己的骨血裏。
以此來對抗漫長殘忍的世事,以此來做到再不分離。
其實綺羅年少,本也如此。
如果沒有滄瀾城破,沒有十多年前的京城貶謫。
他們一個是鎮國公府的幺將軍,一個是葉家才情傾世的小公子。
一個玉樹琳瑯,一個風姿迢迢。
只需驚鴻一面,就勝卻人間無數。
慢慢的,銀止川感覺到有鹹澀的水漬流進自己的嘴裏,冰涼發苦。
他睜開眼,見西淮眼睫濃密稠蜷,漆黑如鴉羽,卻簌簌輕顫著。
一大顆一大顆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裏滾下來,滑到腮邊。
“怎麽了?”
銀止川嚇了一跳。他記憶裏還是第一次見西淮落淚。哪怕遇到什麽樣的惡劣境遇,這個人過去也總是淡漠平靜的。
他慌忙去擦白衣人的臉頰,心疼地道歉:“我弄疼你了?”
“哎,對不起,你要不咬回來吧……喏,我給你咬,絕不收手。”
西淮看著伸到面前的小臂,低低地一笑。
“我是在懷念。”
他輕聲說。
少年的眼睛掃過漫天寂寞的星辰,和眼前人俊儻明朗的臉。
因為我知道未來注定分離,所以當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念,這注定失去的一切。
……
西淮約了候尚第二天再賭第二局。
但是實際上,他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又同銀止川出發,直接去了候尚的家中。
候尚是守墓人,家安在城郊外的一處荒地。隔不到一公裏,就是陵墓壘壘的墳地。
“昨日約他再賭,不過是托詞。”
一面走,西淮一面說。
“候尚是守墓人,但是卻在賭場出手闊綽。”
西淮復述著銀止川派出去的奴仆回報的訊息,反問:“他哪兒來的錢?”
銀止川正在給西淮理腰帶,聽西淮說話聽得心不在焉。
——方才出門的時候太急,西淮腰帶系得馬馬虎虎。只囫圇盤了一下了事。
銀止川看不過眼,覺得這樣出眾清秀的少年郎,怎麽能有扭成一股麻花的腰帶,一路上就都拉著他要重理。
“是啊,他哪兒來的錢?”
此時聽到西淮的話,也附和得毫無建樹:“肯定是別有關竅!”
西淮:“……”
西淮對腰帶並不在乎,但是在乎銀止川好好聽他說話。
當即不高興地往前掙了幾步,不讓銀止川碰他了,說:“有關竅是有關竅,但是關竅在哪裏?”
銀止川心說我怎麽知道,視線仍一個勁兒落在西淮身側不住輕輕漂浮的衣巾上。
“別人賺錢,大抵不過勞作、倒騰買賣,這麽幾個途徑。”
西淮說道:“但是有一點,候尚與旁人不太一樣——他是和死人打交道的。”
“嗯。”
銀止川不滿意地抱著臂,問:“那又怎麽樣?”
“所以……他有可能從死人身上弄錢。”
話說到此,銀止川和西淮已經不知不覺出了城。
因為蛇患嚴重的緣故,星野之都的郊外又添了不少新墳。此時遠遠的看過去,竟仿佛過去亂葬崗的區域擴大了一倍有余。
銀止川和西淮站在荒地開始蔓延的地方,默默看了半晌。許久後,西淮極輕嘆了口氣,道:
“走吧。”
在一塊又一塊碑帖旁經過的時候,西淮回想著昨日和候尚近距離說話的每一處細節。
其實,在賭場見到候尚的第一眼,西淮就有一種天然的直覺——
這個人必然動過屍體。
大部分在墓地看守的人,都不過是垂垂老者。
盛泱律法給看守亂葬崗的人報酬很低。只有沒有能力再做其他事的人,才會留在墳地,和亡者作伴,賺一份糊口的錢。
但是候尚不一樣,他生得高大,身體強健,明明有很多賺錢的路子。哪怕去碼頭卸貨,都能得到比看墓更多的酬勞。
他選擇看守墓地……除非是他能夠從看墓中得到比做其他工作更高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