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客青衫 73(第2/3頁)

“溫順,細腰,柔媚。”

西淮低聲總結著,將他從這只小人身上看出的特點歸納了一番,說道:“很符合你們武將世家出身公子的審美。”

銀止川哪敢應聲兒,他撥弄著那只小人,不尷不尬的,默默說:

“其實也差不多……”

“這細腰、這尖兒臉、這點墨眼烏長發……”

他眼睛瞥著西淮,同時和這幼稚的木偶人對比著,說道:“哎,其實我當初喜歡的,和現在也差不多嘛。”

說著,銀七公子伸手,將小木偶人面前的兩團草絨從衣裳裏拉了出來,又往它下面肚臍下點了一個小突起。

“你看,差不多了。”

銀止川說。

西淮:“……”

“哎,不要注意這種細節嘛。”

銀止川說:“我當初念書不好,就很希望有一個念書好的心上人。她最好詩書達理,琴棋書畫俱全,性子溫柔體貼,什麽都隨著我。晨間早起為我熬羹湯,晚間我回來為我捏腿捶背……什麽的。”

“那你現在豈不是很失望?”

西淮挑著眼說。

“不失望,不失望。”

銀止川趕緊道:“這些都不重要。……什麽都沒有心裏喜歡重要。只要是真正喜歡的,其他的什麽都無所謂了。”

這倒是大實話。

銀止川只要瞧著西淮那令人過目難忘的風姿,就一切條件都可以再往後排。

什麽聽話乖巧,什麽溫柔可人,都可以放一放。

晨間給人家熬羹湯也可以,晚間情趣捏腿更不必提。

“好啦。別在意這個。”

銀止川說。他眼神小心翼翼覷著西淮,笑著說:“給你看個我新雕的。”

他說著伸進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從中取出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偶人。

那只偶人和西淮就如出一轍了,也不知道是銀止川什麽時候做的——

尖尖臉,吊眼梢,寡淡的眉目,薄如折刃的唇。

甚至連脖頸後的一顆芝麻小痣,都纖毫畢現。

加上一身勝雪白衣,和西淮幾乎一模一樣。

“像麽?”

銀止川笑著問。

他把從前那只小木雕拿出來,左右看了看,然後將這只新的放進去,笑著說:

“這樣就好了。”

“你做這個有什麽用?”

西淮蹙了蹙眉,問說。

他看著銀止川這小心至極,又大費周章的舉動,似是很不能理解。

“這個是死同穴。”

銀止川輕聲說。

“我們將門之後,總逃不過馬革裹屍的下場。”

“所以哥哥們和我一起做了這個小匣子,就是為了來日,遇到心儀的人,將他的命牌與我們的放在一起。這樣即便哪一日……哪一日死在戰場上看不到屍首,也早已在活著的時候和他同穴過了。”

西淮瞳仁微微一震,詫然地擡起眼,卻瞧見銀止川笑著的臉。

他饒有興趣地比劃著小木人和自己特地帶出來的命牌,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在說傷心事似的,笑眼彎彎道:

“你瞧。你沒有命牌,我就給你弄了個小木雕。這樣我們還是能在一起。”

銀止川將自己的命牌輕輕牽出一條紅繩,有小心翼翼套在那只象征西淮的小偶的手上:

“我在你的手心裏。”

他輕聲說:“你拉一拉,扯住了這根線,天涯海角,我也回來尋你。”

那是他特地從金蟬寺裏取出來的。

西淮記得,銀止川提過。他還說,這塊命牌,是他父親做來替他擋劫的,但是他怕這命牌壞了姻緣老人給自己和西淮牽線,所以提前偷拿了出來。

到而今……他竟要親手將這命牌交到他的命劫手心裏!

“我……”

西淮極其輕說。

他的手身側微微發著抖,那一刻,他簡直無從是好。

害銀止川性命的錦囊還在懷中揣著,西淮絕望地退後了一步,他喃喃說道:“我不能……”

我不能和你死同穴……

我不配!!

那一刻,西淮心裏升起一種荒謬的負罪感——

是的,他的父兄棄城而去,做了滄瀾的逃兵,可是那也只是他的父兄!

和銀止川有關系嗎?

他……他那時並不在滄瀾,他和父母姊妹的死沒有關系……他的手上,沒有染過滄瀾人的血!

這是西淮從未想過的,他從遇到銀止川的那一刻,就心懷仇恨,以一種血仇的遺孤看待他。

但是這個人,他愈靠近,愈覺得可怕——

任何時候,他捧給西淮的都是溫柔和赤誠,好像寧可死在他手下也無怨懟。

這種明亮的心意,刺痛得西淮幾乎要握不住袖裏藏著的刀。

“我……”

白袍的少年怔怔望著面前人,眼裏突然無知無覺落下淚來。

破敗木門外的陽光刀劍一樣刺進來,照在西淮蒼白的臉上。

他臉上有兩道淚痕,銀止川聽見他同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