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客青衫 07(第2/3頁)

西淮經過時,衣袍擦過,也被沾濕了些許。

“我聽聞公子是金陵人士。”

小仆在前面走著,提著一盞燈籠,照亮前面的地面,不回頭地說。

西淮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經意。

“金陵是個好地方呀。”

小仆說:“‘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惟羨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來。’公子能一出生就在這樣的風水好地,著實叫人羨慕。”

西淮淡笑了一下,道:“也沒什麽幸運的,我離家許久了。”

“那公子想回故鄉麽?”

“自然是想的。”

西淮說。

“那公子既然想要回去,為何卻看不到絲毫的誠意?”

“誠意?”

西淮一頓,擡眼朝那人看過去,卻見面前的麻衣小仆挑著燈,回過身來,微微笑著望著他。

那是一張全然平平無奇的臉,但是在刹那間,西淮突然就明白了他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慢慢地冷下了臉。

“主子已經等了許久。”

小仆輕輕說:“一直在讓我等催公子快些。”

西淮不吭聲,半晌才冷冷道:“我今日才進銀府不到二十天。”

小仆說:“我等不過是個下人,替主子傳個話罷了。”

他望著西淮冰冷優美的面容,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只匣子,道:

“這是這個月的藥,公子收好罷。”

小匣微沉,落在西淮手心,微微握緊了。

四面的棱角紮得他手心略有些痛。

“你是唯一一個讓銀止川帶入府的。”

仆從說:“……望公子不負主子所望。”

西淮未吭聲,仆從又微微笑著道:“這藥一旦斷了,就是生不如死。公子從前已經嘗過那滋味了,想必不會想再嘗一次。”

“更何況……即便不為了藥,為了父母血親的仇,公子應當也是盡全力的罷?”

西淮面容略冷,但他即便是冷眼看著人的時候,也十分美,有另一種動人。

“不必覺得有什麽放不下身段的。”

小仆說:“即便你委身於他,來日不還是可以手刃了銀止川?只要找到我們要的東西……西淮公子,人有時候不得不忍辱負重。”

“忍辱負重。”

西淮微一冷笑,咂摸著這四個字,嘲道:“那為何不叫你們主子自己來銀止川身下承歡,叫我明白明白什麽叫‘忍辱負重’?”

小仆被他噎住,梗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嘆出一口氣,道:

“總歸我的話已經傳完了。公子……好自為之就是。”

而後他提著燈籠,逐漸走遠。

周遭一片寂靜,暗色中,只見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瞻園,不遠處,就是西淮的臥房了。

西淮站在這黑暗中,他的白衣在夜色中顯得極其顯目。

他微微偏著頭,斂著眉目。

就好像一只被囚於泥淖的鶴,沉郁壓抑,隱忍掙紮。

又尋不到出路。

……

聽過姬無恨的話之後,銀止川對西淮的態度略微變得有些不同。

大抵出於一種好奇的心裏,想知道小倌玩起來是什麽樣的。

銀止川時常望著西淮吃飯,喝水,行路的身影,想他在床上會是什麽樣。

和女人有什麽不同?

但是看著他那樣一副神色,寡淡又冷冰冰的,抱在懷裏,豈不是和抱著一塊冰一樣。

浪的起來麽?

銀少將軍翻來覆去地琢磨,時常陷入沉思。

稍時,三月轉眼就過去了。

很快到四月。

“是不是明日就三十號了?”

一日,在飯桌上,銀止川突然提起。

“是。”

西淮應道:“之前少將軍去布莊訂的衣物也送過來了。”

“差點忘了正事。”

銀止川一蹙眉,道:“過幾日就是望亭宴了。”

望亭宴是盛泱的一項傳統宴席,每年都會舉辦。

君王與朝中大臣都會參加,也可以帶家中妻妾一起同去。

“這是上次布莊訂的衣服?”

注意到今日西淮穿的這件衣服是從前沒有見過的,銀止川挑起眉來,道:“不錯,果然很襯你。”

這是西淮衣服中,少有一件稍帶顏色的了。

他平時穿衣服,多數是素白,瞧著總有種大病初愈的懨態,沒有什麽生氣的模樣。

這件衣服也是素白的底,但在衣袖上塗了幾筆翠綠的竹。將西淮細瘦的身子骨架一下就凸顯成了清雋與疏冷,掩過了那種郁郁寡歡的沉默。

銀止川多瞧了幾眼,越瞧越覺得特別,不由將西淮拉到身邊:

“我仔細看看,靠近一些。”

然而剛才靠得遠,沒注意到。現在離得近了,銀止川才發現西淮的脖頸間有一股奇怪的暗香。

有點像許多種藥草混在一起後,熬出來的那種馥郁的味道。

和西淮冷清的氣質極為不同,在他身上聞到這樣烈性的香氣,會有種明顯的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