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春花謝時 39(第2/4頁)

秦繹定定望著她。

“繡風,”明妃道:“將這些溫補之材拿去小廚房,讓他們燉好後晚上呈上來。”

侍女應了聲,將紙包捧起,小心翼翼倒退著離開了。

院內只剩下秦繹和明妃兩個人。

“從前在宮裏的時候,王上待慕公子就不同於他人。”

明妃淡笑著說:“慕公子在王上心裏,是無人可比的。這一點,妾身早就知道。”

秦繹冷冷看著她,“哈”得輕笑了一聲,諷刺問:“孤待他有所不同?”

“你是盲了心吧?”

秦繹說:“不過一個替代物,孤待他能有什麽不同。孤喜歡的,一直都只有懷安一人——”

“但慕公子和懷安殿下,究竟有何不同呢?”

明妃問。

秦繹暗自捏著桌角的手指一僵,竟一時卡住了。

“懷安溫潤明朗,性情溫和。”

良久,秦繹低低說:“不似慕子翎手段殘忍,乖戾陰郁。他……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麽?他殺父弑兄,連婦孺孩童都親手屠戮,你說,孤喜歡他什麽!?”

細細的雨聲中,明妃靜望著秦繹。

“我曾經也是這麽以為的。”

許久後,明妃輕聲說。

“我以為王上喜歡識書達理的女子與郎君,所以妾身為王上學識字,讀四書。”

明妃道:“聽聞雲燕太子光風霽月,端秀無雙,所以妾身告訴自己要識時務,知進退。從不叫王上為難,只做一個體貼解意之人。”

秦繹注視著她,於是明妃在秦繹這樣的目光中問:“但是王上喜歡妾嗎?”

秦繹“哈”得笑了聲,說:“戀不戀慕這種事如何能輕易說清。”

明妃卻又問:“那與慕公子相比,王上更喜歡妾嗎?”

秦繹僵住了。

明妃看著秦繹的神色,一點也不意外地笑了笑,輕嘆道:“您看。王上,慕公子從來不符合您對愛慕之人的標準,但您依然破例將他放在了心裏。”

“孤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替代品。”

秦繹再一次麻木地重申。

這句話他大概已經說了上千遍,上百遍。千千萬萬遍後,連自己也聽得相信了。

春雨和冬雨不一樣,下得總是更纏綿多情。

秦繹聽著這雨聲,和明妃誰也沒有再出聲。

他怔神想,似乎快三月了,他似乎同誰說起過,來年的白山茶花開時,要折幾枝給他送過去。

也不知他還想不想看。

如果想看,那就快一些回來吧。

“他曾經與孤說過,雲燕總是下雨。”

良久,秦繹如出神一般輕聲說:“到了夏季,衣服摸上去好像總也沒曬幹一樣。他不喜歡那樣潮濕的地方,所以想來梁成。”

“梁成今年的白山茶花就要開了。”

明妃聽著秦繹聲音中的顫音,極輕地嘆了口氣。

“旁人都道妾身榮寵無雙,獨得王上寵愛。”

她說:“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只有妾身和慕公子兩個人的後宮,妾身只是您與慕公子置氣的工具而已。”

“……”

“王上只有在和慕公子吵架後才會來找妾。”

明妃說:“妾是什麽呢?妾是王上氣慕公子的陪襯。多少次,王上一踏進妾身的宮門,就叫人速速去告訴慕公子。聽聞慕公子生了氣,您的眉頭就舒展一些;聽聞慕公子沒反應,您就摔桌子。”

“孤沒——”

“王上十五歲後再唯一一次臨幸妾,還是那日醉酒後。”

明妃說:“但是王上知道麽。那一夜您叫的是公子隱的名字。”

秦繹呆呆坐在竹椅中,似乎被抽去了魂魄。

明妃說的這些他都不記得了,或者說從未意識到過。

他想反駁,想不承認,想說孤從來沒有對一個殺人如麻的瘋癲之人動心。

但是這一切都像被哽在了喉嚨中,讓秦繹無論如何都無法辯駁出口。

“你們個個都在騙孤。”

良久,他蒼白無力地喃喃說:“個個都在騙孤……”

“究竟是我們在騙王上,還是王上在騙自己,只有王上自己心裏清楚。”

明妃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君王,他曾經那樣尊貴無比,而今卻變得如此頹喪。

她幾乎有些不忍說下去。

“最後,妾身只想問王上一件事。”

明妃低低開口,啞聲說:“慕公子與懷安殿下,究竟誰更像當初在江州與王上相遇的人?”

秦繹猶如一頭在籠中走投無路的獸,在此之前一直垂死掙紮。

可直到明妃說出這句話,才真正釘入他死穴,叫他徹底愣住,徹底絕望,徹底無所適從。

“我生性閑散,不喜王權貴族之事。從小家中管教太嚴,九歲那年,我背錯‘諸國策’,挨了手板,一氣之下逃來江州……”

曾經慕懷安對他說:“‘鳳凰兒’是我的乳名,但十歲之後就不可再叫。否則按雲燕信仰,是要折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