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花謝時 33(第2/4頁)
他們給慕子翎洗沐,梳頭,換上幹凈的衣服。
甚至準備了嶄新的朱紅綢緞,給他擦幹後的烏發小心翼翼束系起來。
慕子翎漠漠想,為了這具殼子的下任主人,這群人可真是費心盡力。
只是不知道如果他在沐桶裏萬一淹死了,秦繹又準備拿著這具屍首怎麽辦?
命運真是最可笑的事情,九年前的慕子翎,是那樣戀慕著給自己剝蓮子烤衣物的少年;
而今的秦繹,卻叫他已經冷透了心。
“你如果沒有此意,也不必給我期待和歡喜。”
慕子翎愣愣想:否則我這樣見識短淺的人,總會很容易當真。
如果願望真的可能實現,我想從來沒有和你相遇。
慕子翎想著方才秦繹問他的“遺願”,冰冷蒼白的臉上微微浮起一個笑:
你沒有路過江州,沒有對我好過,沒有叫我為你活下去。
我也沒有以為,我的一生也許是可以被改變的。
三月春風,少年白衣。
不應該等你,更適合赴死。
……
赤楓關處中陸之南,黃沙千裏,晝夜溫差極大。
白天熱得令人恨不得將太陽射下來,到了夜裏,又狂風呼嘯,霜露寒極。
秦繹把慕子翎留在暗室裏,自己軍務繁重,不能時時陪著他。慕子翎又因軟禁,沒辦法有太大的活動空間——
這就極易出事。
慕子翎獨自在暗室內幾日,起初感到不舒服,還以為是自己著涼的緣故。但漸漸越到夜裏,他就越悶咳得厲害,慕子翎慢慢發覺出異樣了。
——這種蝕骨撓髓的疼,像是陰魂吃食他的血肉過快導致的。
但從前他每當稍感不適時,就會去殺俘虜或羊豬緩解,從未忍耐到這種境地。
那種如癮君子得不到阿芙蓉的酥癢過於折磨人了。
慕子翎輕輕呻-吟了一聲,手指無意識想要收緊,召喚出什麽,卻無法實現——
厚厚的紗布牢牢纏著他的每一根手指,只能無力散開,根本不能握緊。
床板上的細鏈被慕子翎拉扯得輕輕作響,慕子翎急促地喘了一聲,喘息聲斷斷續續。
手指在堅硬的床板上徒勞地抓動。
“……慕公子,怎麽了?”
聽到房內的動靜,門外竟然傳來人聲。
——原來門外一直都是有人守著的,只是從未出過聲。現今見裏頭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才挑開幕布,十分遲疑地問了一聲。
慕子翎看著投在窗戶上的人影輪廓,額頭上覆了層冷汗,
他脖頸微微揚起,喉結不住滾動,卻低低的一聲未出。
“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罷?”
一人低低說:“你進去看看?”
“……我才不去。”
另一人答:“你忘記阿山怎麽死的了?要去你去。”
“……”
開頭的那人於是閉了嘴,小聲說:“那、那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人沒跑就行,管那麽多幹什麽。”
那同伴卻打了聲哈欠,敷衍道:“這裏頭關著的可是個惡鬼,當心進去了,命都會沒。”
這是他們第一次錯過先預征兆。
第二次,是秦繹過來看慕子翎,慕子翎痛苦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慕子翎……?”
他站在慕子翎的床沿,輕輕拍了拍慕子翎的面頰,蹙眉問:“能聽到我說話麽。”
慕子翎無意識呻-吟了一聲,秦繹將他的雙手放下來,細細給他換傷指上的紗布。
不知道無人的時候慕子翎究竟做了什麽,他手指上的傷這麽多天過去了,竟然未見有愈合的跡象,反而血水越滲越多,隱隱有化膿的趨勢。
秦繹緩緩撕開紗布,慕子翎喉嚨微微動了動,眼睫輕輕一顫——
只見紗布下的新長皮肉發紅滲血,方才紗布揭開的時候,還帶下來了一大片肌膚。
那一下想必疼極了,但是慕子翎竟然一聲沒吭。
“……給我。”
朦朦朧朧間,慕子翎聲線沙啞開口:“給我五十個人。”
秦繹包紮的動作一頓,皺起眉來:“什麽?”
慕子翎的烏發已經全被冷汗沾濕了,濕膩膩地貼在冰冷的脖頸肌膚上。
他的眼睫劇烈顫抖,瞳孔中也沒有焦點,秦繹湊到他唇邊,他卻薄唇輕顫著,說不出話。
“怎麽回事。”
秦繹直起身,朝侍候的兩個小仆看過去:“他這幾天一直這樣?”
“……”
小仆不敢說實話,其中一個在背後輕捏了同伴一下,搶先道:“也許是受了涼。這幾日天寒得很,小的今夜給公子添幾床被子。”
“你們上心一些。”
秦繹擰著眉,不悅道:“為何傷寒了也不告訴孤一聲。來人,宣醫官過來。”
慕子翎臉色雪白如紙,眼尾卻是殷紅的,顯出一種說不出的奇異與妖媚。
兩名小廝遠遠的看著慕子翎,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