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花謝時 28(第3/4頁)

恐怕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

但慕子翎而今只是很平淡朝秦繹那裏推了推,將它擱在小案上,好像很不值一提似的:

“你之前替我吮毒,不知有沒有後遺症。帶著這個,夏日走到哪裏,都不會有蚊蠅靠近。”

秦繹略微驚訝了一下,看著這案上的小囊,突然不知道該不該收。

“明月囊,在月圓之夜的時候采集花草,曬幹晾好,前幾日剛好是十五,我就順手做了。”

慕子翎淡淡說:“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拿著吧。”

秦繹不知雲燕風俗,一時判斷不出慕子翎的話是不是真的。

但是他看慕子翎的模樣,非常風輕雲淡的樣子,好像只是隨手送出去的一個小玩意兒。像他當時隨手給慕子翎編了一只螞蚱一樣。

如果不收,倒顯得他小氣拘泥了。

“好。”

秦繹點點頭,瞧著那明月囊,取了過來:“那孤收下了。多謝。”

他拿著那明月囊,卻沒有立即掛到腰間,而是放在手裏看了看,然後收進了袖子裏。

——可這對慕子翎來說已經足夠了。

慕子翎垂著頭,神色默然。容色依然看上去冷淡淡的,手裏捏著阿朱在玩。好似根本不關心秦繹這邊。

但當秦繹收著明月囊入袖了的時候,動作落在他的余光裏,慕子翎細長的手指突然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飛快的奇異神色——

只有阿朱發現了,但那一瞬間,它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麽神色,之前從未在慕子翎臉上見過——

……那好像是,一種隱秘的,不可言說的歡喜。

明月囊,明月郎。

在雲燕,這錦囊可以驅蚊蟲毒蠅不假,但是同時也是表達情愫的信物之一。

贈與了此物,對方的少年郎就會夜夜踏著明月而來,在心上人的窗前唱一支情歌。直到來滿三年,證明此心不移此情不渝,二人結為秦晉之好。

它的名字,就應證著: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慕子翎將明月囊風輕雲淡地送予出去,秦繹卻不知道,這是從他醒來的那一天就開始做的。

那些花草,蟲蛻,在雲燕的深林都不易找齊,更何況這樣寸草不生的赤楓關?

多少個夜裏,慕子翎一邊咳嗽,一邊弄著這個錦囊。那上頭的白山茶花是他一針一線自己刺上去的。

有好幾次他做了一半想扔掉,覺得這是女子的矯揉小心思,但又沒過多久再撿起來。

……因為原來喜歡,表達的方式是不分男女的。

那只叫骨姐兒的厲鬼,被慕子翎叫出來許多次——

因為他不會收線。

秦繹收著慕子翎的明月囊,二人靜默坐著,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片刻後他站起來,說:“孤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子翎看著他,秦繹從進來到離開就沒說幾句話。

他好像有心事,但是慕子翎的明月囊他也收下了。

秦繹覺得明月囊在袖子裏,微微有些燙手,慕子翎的目光,他也不敢看。

他幾乎像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慕子翎的小院,幾乎連頭也不敢回。

等到完全離開了,他才緩緩停下步子,靜立在一處墻樓的拐角處。

“王上,怎麽了?”

仆從跟著秦繹,見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閉著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奇怪問:“有哪裏不適麽?”

秦繹沒說話,微微比了個手勢,讓他們離遠一些。

他掏出慕子翎的那只明月囊,素白的底,暗色的花,冷淡地開著。和他的人一樣。

秦繹手微微用力,將鼓囊囊的錦袋都捏的變形了起來——

這是殺了慕懷安的兇手所做。

他對自己說,雙手沾著慕懷安的血的人所做!

他屠城的模樣你又不是沒有見過,這下作東西不扔,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麽!?

秦繹眼睛閉上又睜開,深呼吸數次,卻就是無法動作分毫。

他盯著那白山茶花,手指微微顫抖著,眼前浮現出當初白衣紅繩的小少年歪頭看著他,問“梁成的山茶花好看嗎”的模樣。

然而秦繹如同入魔一般,他禁不住哆嗦著將那錦囊靠近唇邊,顫抖著輕輕碰了一下,想起不久前,慕子翎靠在他身邊閉著眼醉酒的側顏。

“……下賤!”

在臉頰觸碰到明月囊的一瞬間,秦繹驀然如大夢初醒,猛地驚醒過來,狠狠將它擲到了地上——

雪白的布料沾上灰塵,一下蹭汙了一塊。

“拿去扔掉。”

秦繹說:“不要讓這東西……再出現在我面前!!”

隨從怔了一下,明白這大概是慕子翎的東西,不敢亂碰,秦繹卻冷睨著他們,寒聲問:

“怎麽,孤王的命令也敢不聽了麽?”

隨從不敢,慌忙跪下,拿手撿起那只雪白的明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