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花謝時 08(第2/3頁)

他穿著玄黑龍袍,外頭披著漆黑大氅,氅披的皮毛光滑發亮,看著好不雍容華貴,千古君王。

“……你的臉。”

秦繹靜了靜,低聲道:“怎麽樣了——”

“壞了。”

然而慕子翎輕笑一聲,冷謔說:“留了道疤,消不掉了。王上以後只能去抱著慕懷安的棺材奸屍了。”

“……”

秦繹臉色頓時變了變,看著十分不善。

“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他低咤。

“王上真是玩得一手好‘予取予奪’。”

然而慕子翎漫聲說:“不高興的時候拿我抽著玩,高興了,又賜我點甜頭——好叫我養好了傷,下次再接著被你抽是麽?”

“……”

他們兩人氣場不和,待在一起說不來三句話,就又要起沖突。

慕子翎今天從回憶的往事裏翻出了些甜頭,不想與秦繹糾纏,秦繹卻道:“你每日這樣與孤作對,對你有什麽好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秦繹問:“你呆在這梁成王宮,孤就是你最大的主子——予你生、予你死,不過是一句話的工夫。慕子翎,你是不是覺得孤罵你的次數多了,就真的不會殺你?”

正如秦繹未見過慕子翎殺人屠城,慕子翎也從未見過秦繹君臨王城,萬人朝跪的時候。

印象中,秦繹總是與他交談不過幾個來回,就要被慕子翎嗆得怒火三丈,打罵起來。

然而實際上,秦繹生得俊美英挺,眉飛入鬢,不說話時有種喜怒難測的君王威儀——

尤其到了冬日,玄色的龍袍配上漆黑大氅,更襯得他尊貴至極。

他們兩個似乎都變成了彼此的例外,會在相處時展現出人前不曾顯露過的另外一面。

“怕啊。”

慕子翎聞言,笑了起來,卻仍背對著秦繹說:“只是怕有什麽用呢。”

“我殺了慕懷安,一條賤命,賺得了這樣天大的便宜,再奢望別的就是貪婪了。只能祈求梁王陛下對我的這張臉多感興趣一段時日——任打任操皆是本分,能苟延殘喘一日是一日。鞭子耳光,也都是天大的恩典。”

慕子翎輕笑,終於轉過身來,在夜色中望著秦繹,啞聲問:“是麽?”

秦繹一時半晌沒有答話。

這樣的慕子翎突然在他腦海中與另一個影子重疊了起來:

大概是真的雙生同像,有一刹那間,他甚至分不清哪一個是幻影,哪一個是真實。

“他們待我不好,我倦了,所以從家中逃了出來。”

哪一年的盛夏,他坐在滿是荷葉的西湖邊,撈起來一個渾身濕透的孩子。

少年的眉眼精致到驚心動魄,烏發以一根紅繩纏著,小小的年紀卻已經顯出了長大後的絕艷容貌。

那樣的畫面,總是一次次與慕子翎的臉重合。

分明不是他……但是為什麽他的神態、他的側容,他陰郁冷淡的眼睛,總是一次次讓秦繹感到熟悉……?

見秦繹不說話,慕子翎仰頭,看著天際那輪皎白卻冰冷的月閉了一下眼睛,走過了拐角。

“王上,請回吧。盛泱那邊的王大人還等著呢。”

慕子翎離開良久,秦繹還站在原地。

聞言他頓了一下,好似終於回過神來,才低低“嗯”了一聲。

……

“方才他動手,你看清了幾分?”

一間密室中,燭火靜靜燃著。

方才晚宴上灰頭土臉,丟了大人的盛泱使臣眯了眯眼,壓低聲問。

“六成。”

一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低眉順眼回答。

“好!”

王使臣贊道:“來試試看。”

少年伸手,憑空一抓,指尖也浮現出了許多條淡紅色的小蛇。

它們差不多和阿朱有差不多的長度,只是不如慕子翎那般能持續很久,眨眼就消失了,更沒有什麽攻擊力。

“已然不錯了。”

王使臣喟嘆:“從前只知他們雲燕人能驅使毒物,哪裏知道怎麽憑空又冒出個慕子翎!陰魂幻術與毒物相結合,更是盛泱的一大禍患!……若是此人能弄到手……”

少年低眉垂眼,很是順從的樣子。

使臣又問:“雪鷂呢,你的雪鷂練得怎麽樣了?”

少年輕吹了聲哨,窗外頓時“咕嚕”一聲,飛進來一只似鷹非鷹的鳥禽。

鳥禽的雙爪很是鋒利,兩只眼睛瞪得有半個銅鈴大。

少年劃出條蟒蛇的幻影淩空扔去,鳥禽頓時一個俯沖捉住了,粗糙淩厲的爪子抓破蛇的軀體,粗糲的喙一下就啄穿了蛇的頭顱!

“好!”

使臣不住點頭,很是滿意:“此物以後就是那蛇王阿朱的克星!!他區區一個梁王後宮的玩寵,我倒不信有多大的能耐。”

方才在晚宴上他又是贊慕子翎“風華無雙”、又是贊“容色絕艷”的,到了這私下,倒是完全換了一副面孔。